至于穆影帝……在医生们看来,穆瑜更像是不想再醒了。
这种推测并非无迹可寻,穆瑜在抢救中短暂醒过来过一次,留下的话是在嘱咐怎么处理财产,怎么安排在身边工作的人。
留给经纪人的话有些奇怪,但医生们还是尽职尽责,帮忙转达给了荣野。
荣野蹙紧眉:“他说什么?”
“快吃……”医生也不太理解这话,犹豫了下才继续说,“很干净。”
“他说他检查过,不再有杂质和脏东西,很干净,不会吃坏肚子。”
医生有点迟疑:“但要快一点……不然就来不及了。”
……这话把经纪人气得不轻。
在接下来照顾穆瑜的时候,连续好几天,荣野都没给他放动画片。
年轻的榕树闷声不吭,不放动画片,也不回复穿书局的消息。
荣野坐在病床边,对照着字典,吃力地看人类的心理学入门课本。
这对去年还在看二年级小学语文书的榕树来说,确实是个不轻的挑战,直到穆瑜从漫长的昏迷里醒过来,那本书也只被磕磕绊绊地看完了三页。
年轻的影帝刚苏醒不久,还不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看到生闷气的榕树,依然好脾气地道歉:“……是不是不好吃?”
“是。”榕树的气生根都缩成了一团,“很难吃,又苦又咸。”
穆瑜觉得这一定是因为看得动画片不够,努力了半天,也没能够到近在咫尺的遥控器。
气坏了的经纪人抄起遥控器,用力按了好几下,给他调到动画频道。
穆瑜休息了一会儿,用输液单叠成小纸飞机砸他,轻声认错:“对不起。”
榕树根本不理,把小纸飞机在字典里夹好,冷着脸往他身后塞枕头,觉得没塞端正,又伸出手去调整。
因为怎么调整看起来都不舒服,一气之下,榕树又用树荫笼罩了病房,把自己的人类圈在了气生根环绕成的小空间里。
这在树的字典里,就像是人类的“拥抱”。
穆瑜被那些气生根硬邦邦地抱着,他的意识依然一触即溃,只是这样程度的惊扰,也低低咳嗽起来。
榕树被他吓坏了,立刻调整气生根的姿势:“很难受吗?”
“还好……”穆瑜咳着摇头,笑了笑,“不难受,轻松多了。”
和自己把自己的意识彻底砸碎拆开,一样一样挑选分拣比起来,其实没什么更难受的体验了。
这件事谁都知道,穆瑜知道,榕树自然也知道,所以荣野一直不准他这么做。
“你答应过我。”榕树闷声说,“你说了不拆的。”
穆瑜好脾气地摸摸树冠:“抱歉……下不为例。”
他温声保证:“只拆这一次,以后不拆了。”
榕树被他摸了脑袋,很不自在,用力晃了两下树冠。
穆瑜看着榕树的虚影,他的神色很认真,像是要把这一幕刻在记忆里,以便随时都能认出那些盘踞遒劲的粗壮根系。
“你要和我做朋友吗?”荣野忽然问。
穆瑜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惊讶,收回视线:“我们不是朋友?”
“朋友不会吃你。”荣野说,“你不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猎物。”
猎物不该去保护狩猎者。
如果有阴谋针对一棵榕树,那就让阴谋去针对,穿书局的榕树就算被砍伐凋零,也一样能继续以AI的形态存在。
那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做一个AI,就能盯住这个叫人操心的猎物。
一棵树能做到的事太少了,长得又慢,跑得又不快。
他的人类很麻烦,为了保护一棵树,居然说把自己砸碎就砸碎,差一点就丢了命。
“这样……”穆瑜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也不错。”
年轻的影帝有点发愁,轻敲额角:“可惜我不好吃,又苦又辣。”
荣野放轻力道,小心地扶着他靠回枕头上,帮他擦拭额间渗出的冷汗:“扎嘴,硌牙,剌嗓子。”
穆瑜:“……”
有段时间没被这么批评过的穆影帝:“这么差劲吗?”
榕树闷闷不乐地点头,把放了好些天、已经落灰的赛车模型用树叶掸干净,塞进穆瑜怀里。
穆瑜主演的电影上映,这是电影配合宣发的周边,片中赛车的同款复刻款,限量发售,想买到半夜就得去排队。
经纪人不专业,不了解这东西其实内部很容易要到,排了一晚上队,被不长眼的蚊子追了一个晚上。
也不知道那些叮了一嘴木屑的蚊子有没有怀疑蚊生。
动画片还在热热闹闹地唱开头曲,荣野拢住穆瑜的手臂,一点点帮他弯曲手指,拨弄赛车模型的车轮,让模型发出像模像样的马达声。
年轻的影帝很认真地配合,俊拔清秀的眉宇间细细渗了层汗,抬起眉睫,淡白的唇角抿起来:“谢谢。”
榕树摇了摇树冠,想要说话,就又被那只手覆在头顶。
“我不会消失。”穆瑜温声承诺,神色很认真,“你吃掉我之前,我不会消失。”
“我要是撑不住了,就去找你。”
穆瑜说:“不会再擅自碎掉了。”
荣野低着头,在这句温和的保证里沉默。
卯足力气生长、最近还被穿书局驳回了速生树申请的榕树,全然不知该怎么表达情绪,他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个,却又不知道是什么。
榕树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只知道不是对方说的这些。
不捕猎意识的树长不快,这像个死胡同,他还去买了一本猪笼草出的《教你如何捕猎意识》,可实在不想吃蚊子。
电视里放完了片头曲,荣野回过神,抱着穆瑜晃了晃,提醒对方看动画片。
穆瑜靠在他肩上,阖着眼睛,轻轻一晃就倒进他怀里。
年轻的影帝又比过去消瘦苍白了很多,一只手上因为打了太多吊针,手背上有大片淤青。
荣野接住他坠下来的手,铁灰色的身影抱起穆瑜,放轻力道,小心地让他躺在病床上。
经纪人坐在床边看动画片,一只手收在口袋里,慢慢攥了下。
那里面是他出差带回来,想送给穆瑜的糖。
卖糖的小贩很狡猾,看到他一直站在边上看,就告诉他这东西买来送朋友,能叫朋友开心。
他不知道自己的猎物是什么味道,他没尝,那些话是瞎话,他不知道穆瑜好不好吃。
买糖回来,也不是为了让猎物的口感甜一点。
不是为了这种事,是他看到糖,就想起他的朋友。
榕树想和人类做朋友。
/
荣野放下一起带出来的赛车海报和小飞机模型,抱住十三岁的穆瑜,把糖纸打开,剥出里面的水果糖。
被装在麻袋里带出来的男孩子,在人类看来或许只是稍许瘦弱,发育不良,但在榕树的视角分明浑身是伤。
有灼伤也有鞭伤,有野兽撕咬和利爪留下的伤口,也有挣扎间镣铐磨出的血痕。
偶尔没那么忙、也没那么困的时候,穆瑜和经纪人聊天,也会聊起过去。
在榕树的第一次速生树申请被局里驳回,生着闷气往地下卯足力气扎根的时候,穆瑜也在自己的世界长大。
说起这段往事,穆瑜会讲自己收集的赛车海报、讲自己亲手做的小飞机模型,讲衣柜里那些闪烁飞舞在光路里的灰尘——躺在床上抬头看,就像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星星灯。
年轻的影帝讲起这些事,语气温和轻快,沿着记忆中光路的投影画出方框,给荣野讲那些想象中的动画片场景。
十三岁的穆瑜就是在这样的方框里,看自己给自己编的动画片,看了很多部。
榕树很好骗,信以为真,吃下饭盒里的拔丝地瓜:“最好看的一部是什么?”
穆影帝信口开河:“糖醋里脊大战拔丝地瓜。”
荣野:“……”
穆瑜笑得轻声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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