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森林里,他才发现林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只给他点亮的一盏又一盏小路灯。
像是挂在树梢的月亮,银白色的莹润光芒不刺眼也不暗淡,柔和地照着他,一直送着他走完那一小段路。
再向前又有下一盏小月亮。
树梢上的月亮,一颗接一颗地连起来,送他回家。
时润声牵着大狼狗,揣着怀里的那只小闹钟。
他只顾着抬头往上看,一不小心被绊摔了一跤,就立刻有一枚小月亮变身无所不能的银线,稳稳当当把他拎起来。
小小的缄默者和发着光的银白色小月亮手拉着手,晃着胳膊一起走,越走越慢。
时润声几乎迈不动步子。
他在走到一处岔路口时蹲下,抱住大狼狗的脖颈,把那一枚小月亮揣在怀里。
大狼狗甩了甩尾巴,把脑袋搭在他的肩头。
时润声什么都没有说。
他埋在大狼狗脖子上的毛毛里,眼睛流不出泪,身体却发着抖,他拿出那个小闹钟,一圈一圈地拨着时间。
他坐在落叶里拨着时间,让分针一圈一圈地转,让一个小时接一个小时飞快地过去,小缄默者睁大眼睛看着表盘,轻轻摸上面的数字。
时润声把时间拨到离被绑架只差一分钟,看了好一会儿,才把时间慢慢拨回去。
他用额头轻轻地碰小闹钟,闭上眼睛,听秒针“咔哒”、“咔哒”地走。
秒针走得好慢。
他猜错了,他从离开的那一秒钟起,就盼着再被绑架了。
小小的缄默者蜷起来,他坐在树下看着树上的小月亮,小月亮安静地在他眼睛里亮。
林子里传来窸窣声。
时润声的眼睛倏地跟着亮起来,他几乎是雀跃着握紧闹钟跳得老高,却在看清来人时骤然滞住,僵硬地定在原地。
“……杜槲哥。”时润声小声开口。
他的身体绷得微僵,攥着大狼狗的铁链,无意识地向后退。
来人在这个称呼里顿了下,却并没发作,涉草过来。
如果是光线明亮,就不难看出杜槲的形容已经相当狼狈——他的眼睛里尽是血丝,面皮连青带白,眼窝深陷,泛着格外明显的乌黑。
但此刻仅有点点挂在树梢的银白色光团,倒也让他掩饰过去,和颜悦色地俯身:“小声,今天的事是我不对。”
“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杜槲说,“当时是我不好,我因为任务的事,太着急了。”
时润声退到一棵树干前,无声摇头。
“对……对不起。”小缄默者脸色发白,磕磕绊绊地道歉,“我忘了时间。”
时润声在这些话里长大,早已经形成思维定式,几乎立刻就有反应:“对不起……有人因为我受伤吗?任务出状况了吗,需要我做什么?我这就去解决——”
杜槲摇了摇头:“没出什么事。”
时润声怔住。
杜槲走过来,视线落在小缄默者的身上,神态依旧和蔼,眼底却透出涔涔幽冷。
——如果在平时,杜槲当然会编出某个任务中出现的意外,再用轻飘飘的三言两语,让时润声被责任带来的愧疚压垮,无地自容,被自责钉死在地上。
但现在这一招已经用不上了,他就算卸掉了时润声的心防,也已经没办法再用言语操控这个小哑巴。
杜槲被那场噩梦死去活来地折腾了足足一天一宿,几乎没了半条命,被察觉到不对劲的队员找到,才知道居然只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
强烈的恐惧和怨愤让他坐立不安,像是被那古怪的细线勒住了脖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缓缓收紧,索走他的性命。
杜槲早已再顾不上什么脸面、什么风评,勒令手下的队员回村,请来了一位S级向导。
即使这么干的后果,是他的评级严重跌落、彻底失去村子的信任,也比这样不明不白丢了性命强得多。
杜槲走向时润声。
队里的几个哨兵和向导在不远处,一言不发面面相觑,都忍不住皱着眉,神色隐隐复杂。
大狼狗忽然激烈地吠叫起来。
小缄默者的视线失去焦点,像是被限制在某个领域当中,手里的闹钟掉在地上。
一名S级向导从树后走出来。
“你是说,他是你的弟弟,一名傀儡师诱拐了他,想要把他做成傀儡。”
S级向导看了看时润声,又转向杜槲:“你现在想让他回家,是吗?”
杜槲盯着时润声,眼底有种异样的灼亮:“是!就是这样——他一定是被下了什么暗示!他原来一直都很懂事,很听话的,就是从这两天开始……”
S级向导没心情听他多说,蹙紧眉,向四周看了一眼。
这里有种异样的威压,不知是源于森林还是源于其他的什么存在,仿佛有人正看着他。
这种被注视的不安,让S级向导毫不怀疑,他如果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甚至可能会被当场破碎掉领域。
到了S级以后,直觉都会变得异常准确,感觉越强烈就意味着越危险,S级的哨兵和向导就是靠着这种直觉,才能从一次又一次的高危任务里存活。
S级向导用一个禁制领域叫杜槲静音,走到时润声面前,打开领域:“我会使用指引类型的言语,对他没有伤害,也不会形成任何新的暗示。”
小缄默者垂着头,安静地一动不动。
“只是给他一个允准。”
S级向导说:“如果有人强迫他,或者用言语对他进行了暗示和误导,这种言语会解除掉这种倾向。”
其他人不知道他在向谁解释,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贸然开口。
和杜槲搭档的A级哨兵见杜槲不答话,忙点头道:“这样就够了!这其实是杜队家的缄默者,他最近可能是被人下了什么暗示,总想着要往外跑……”
S级向导走过去,拍了下那名小缄默者的肩膀,对他说:“你自由了。”
S级向导说:“回家吧。”
四周空气悄然波动一瞬。
时润声在大狼狗的狂吠声里醒过来。
他向后踉跄退了一步,看见那个掉落的小闹钟,立刻扑过去捡。
A级哨兵松了口气,正要过去把时润声领过来交给杜槲,那小缄默者却抓住大狼狗的链子,掉头就跑。
小缄默者把闹钟擦干净,揣进怀里,沿着来时的路跌跌撞撞跑回去。
小小的月亮照着他,他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得像是要飞起来。
时润声一转眼就没了影子,他抓着银线飞起来,自己钻进了一个银色的麻袋。
作者有话说: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S级向导说,“我的直觉告诉我,刚才世界要毁灭了。”
第84章 养安静懂事小沉默
麻袋里藏着条神秘通道。
可能是月光做成的超级大滑梯。
也可能是湖水的涟漪被收集起来, 编织成一条藏在丛林深处的,只有被邀请的人才能进入的蜿蜒小径。
时润声暂时顾不上这么多。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带着大狼狗一起跑, 手臂紧紧抱着小闹钟和小月亮。
他想藏在怀里的,但怕闹钟会不小心掉出来,又怕心跳得太激烈,会把月亮撞碎。
时润声绊了一跤, 还没等他摔倒,脚下的路就变成了柔软的隧道,有风推着他, 帮他飞快地滑下去。
大狼狗兴奋得汪汪直叫, 追着银线在隧道里打滚, 往时润声的身上扑,又拽着时润声不停地往前冲。
他们被风推着穿过一整条银白色的隧道,在尽处看见一盏灯。
小院没有关门, 门前挂着盏风灯。
橙黄色的暖光亮着,今夜无风,来自异乡的旅人披衣站在榆树下,循着声音抬头。
时润声抱着大狼狗掉进他的家。
“您听我说, 请您听我说。”时润声被银线收进傀儡师的怀抱, “有句言语。”
他跑得实在太快了,喘得咳个不停:“能叫人掉眼泪的言语,听了就会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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