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人露出一丝苦笑:“确实,但这是停考十年后第一次的春闱,考生也好,陪考也好都怕出意外,而且还有十年前那次春闱落榜的考生,人家等了十年了,自是更为重视。”
“考生之间也要联络沟通,所以今年的确是都到得早了些,我们也是没料到。据我所知,不光是我手头上的房没了,大部分人手上的空屋子也都没了。”
“那……”阿土摸了摸鼻子,看向小伙伴们,“那我们只能住酒店啦?”
这可是一笔预料之外的庞大开支啊。
见几人为难,牙人给他们支了个招:“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我们手上的房子都是屋主懒得打理、直接交由我们经管的,但也有些是家里头有空置房屋,私底下自己出租的,你们大可去敲门问问,看能不能匀出一间住下。”
“这样的房子虽是狭小吵闹了些,但价格也会更加便宜,只是安全上不太好说。租借之前,你们最好四处打听一下这家人的作风人品,免得吃了闷亏都无处说理。”
“所以说,你们就干脆一起住到我家中得了。”见几人再次无功而返,等在牙行外头的傅忠掸了掸身上的落雪,“我们家有空置的屋子,你们又和小弟是这层关系,于情于理我们都应当招待。”
阿土和哈拉提二人齐齐用目光凝视着他,眼中闪过大大的一行字——我们为什么不住你家,你心里没点数吗?
咳咳,这就得从几人入城后,被热情的傅大哥拉进家中招待的那一刻说起了。
第60章
傅忠此人一贯的行为举止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都是非常正面的。
友善、大度、成熟可靠,有时候嘻嘻哈哈但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能够第一时间察觉人的情绪问题并加以宽慰和疏导,总之,无论是在朋友群体还是在护卫军团内,傅大哥的人缘都是最好的。
用个俗套的比喻,就是他天生带有长兄风范,就是那种啥都不干就让人想要被抱抱亲亲举高高(误)的气质。
加上还有木白这层养兄弟的关系,所以在傅忠笑嘻嘻提出大家到应天府后可以先在他们家落脚的时候,众人都没有反对。
同要回老家的罗本依依惜别,又归还了租借的马车后,木白一行人跟着傅忠一起前往其位于应天府边郊的宅院。
大明开国功臣的宅院基本都位于郊区,没办法,这个国家内能在市中心有大房子的只有老朱家,想要住得舒服、住得恣意,只有去郊区啦。
在抵达傅宅之前,众人多少都有点猜测,但是他们绝想不到抵达颍川侯宅的时候会是这幅场景。
未来的家主归家,傅家自然是中门大开,傅家的几个主人都来迎接,姿态和表情都十分友善。
傅友德一共有四子一女。女儿最小,还在牙牙学语,被乳母抱在手中;长子傅忠大家已经熟悉;次子春看上去温文儒雅,已经过继给了傅友德过世的大哥傅友仁;三子让只比次子小一些,浓眉大眼一身的英武气;而季子傅添锡正是那个和木白很有些渊源的少年郎。
在看到木白时候,这个被伤痛折磨得瘦了一圈的少年还给了木白一个大大的拥抱。
场面可以说是非常的温馨了。
如果没有连绵不绝的“嗷呜”声作为背景音的话。
“不要介意。”颍川侯家如今管事的次子傅春十分淡定地说道,“家里的猫在闹春呢。”
闹,闹春?在这个天气?
几个南方人抬头看看还在落雪的天空,表情是有志一同的懵逼,而且那个穿透性极强的叫声,怎么听也不是猫能叫出来的啊?
就算南北动物差异比较大,南方的小猫猫到了北边也不至于从喵呜变成了嗷呜吧?
“那,那是老虎在叫吧?”哈拉提喃喃道。因为虎这个词过于生僻,他还是用云南话说的。
“什么老虎,就叫它大虫!”阿土忙制止他的用词不当。万物皆有灵,据说山里的动物都有灵性,在长期和人比邻而居的情况下,它们已经知道人类是怎么称呼自己的,有些聪明的还能听懂人话。
所以在提起这些动物的时候人类通常都要想个别称,让它们不知道是在说自己,免得动物听到跑过来找麻烦。
比如,老虎的别称就是大虫,蛇叫长虫。
当然,称呼对方为虫可能也存在一点给自己涨气势的意思,但不管怎么样,在一声又一声渐渐焦躁起来的虎啸声中,就算叫人家米虫也没什么用啊,手脚该软还是会软。
这不是胆量问题,是人类那急着提醒其主人尽快远离危险的本能在作祟。
不过这种本能对幼崽无效。
现场的两个小孩傻乎乎地仰着小脑瓜看着门禁森森的高墙,脸上全是急着想要进去看大猫猫的期待。
阿土和哈拉提忙一人拎住了一个。见他们模样紧张,和弟弟沟通了下的傅忠忙过来拍拍两位青年的肩膀,顺便将他们手上的小孩衣领给薅了下来,放在地上拍了拍:“屋子里头那么吵是因为魏国公将他们府上的猫送过来相亲呢,不过看情况两只猫都对彼此没什么兴趣,所以在吵架。”
“不过两位放心,都圈在笼子里呢,它们也就能叫叫,没大碍的。”
囧!
魏国公……徐达啊!这么说养这种“猫”的人还不止是你们一家,而是大明官场的常态?
你们北方人都这么虎的吗?敢养这种东西当宠物?
这话一出口,傅忠的表情也古怪了起来:“你们不是也养大象和犀牛做宠物吗?算起来的话,大象和犀牛可比猫儿们重多了。”
……我们真的没有养大象和犀牛做宠物,也没有拿孔雀当坐骑,更没有养虫子当工具虫,都说了不要有地域刻板印象啊!而且就算有人养也是在西南地区啊,云南可是很大的!
而且,不管怎么说,大象和犀牛都是吃素的,大虫可是吃肉的,这能比吗?
从云南来的两个青年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扰乱了思路,等他们猛然间意识到其中的问题时,已经被拉入了宅邸。
傅友德在洪武三年洪武帝大封功臣时,以其武功位列第二十八勋,被封为颍川侯。
此后,洪武四年,傅友德南平巴蜀功劳第一、北征大漠七战七捷,先后俘虏元廷几员大将,立下不世之功;最近,又用不到一年时间平了云贵。可以说,傅友德是近几年冉冉升起的一颗明亮将星。
照理来说,这样一个新贵家中不说美轮美奂,起码也得精雕细琢细节满满吧?
然而不是,傅友德家的庭院和宅院都颇为朴素,这可能是傅友德得封后就频繁外出作战无心修缮的缘故,也可能是与老傅家里没个女主人掌家有关。
男儿理家自然更重实用性,对于装饰点缀什么的便不上心了,加上现在还是万籁俱寂的冬季,整个院落就显得更加惨淡。
唯一醒目的是一个巨大的演武场,在大雪天,那上头的雪花也只有薄薄一层,显然时常使用。
而现在,这个演武场上最醒目的不是十八般武器,也不是被砍了一半的木垛、草人,而是放在正中间的两头正在互相对吼的吊睛大虎。
哦豁!
看到老虎本虎的时候,就连木白都不由吸了一口凉气。
云南本身也有老虎,但能够在南方茂密的丛林中狩猎穿行的注定其体型不会很大。
云南的老虎要么是印支虎,要么是华南虎,二者都属于小型虎,体重不过两三百斤,四肢纤长,眉眼清秀,属于老虎中的小可爱。
而他们面前的两头老虎,哪怕是体型稍小一些的雌性都得是云南老虎的一倍。
这样说可能空泛了点,举个对女孩子来说不太妥当的例子,就是他们面前的老虎的颈围差不多是南方老虎的腰围。
光是站在这样的巨兽面前,就已经让人压力山大了,更不必提这两头巨兽还在用穿透性十足的啸声逼逼叨叨了。
野兽的咆哮大多是用来标记领地以及震慑敌人,一头兽的领地宽广,因此啸声必然要有足够强大的传播力。
站在笼子边上的几人的耳膜被一轮轮音波蹂躏着,留下的是刻在心里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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