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路人的眼神立刻刺到了紧跟两个小孩的青年身上,其中浓浓的谴责意味让太子不由摸了摸鼻子,他干咳一声,顶着群众热烈的眼神凑了过去,“阿白,要不让我抱抱阿文?”
木白抬头有些不解,他抱得挺好的啊,干嘛要麻烦别人?这真不是木小白对周围人的眼光不敏感,只是从小到大用这眼神看他的人实在太多了。= =
现在他长高了还算好一点,刚到云南的时候木白才多大一点,他抱着木文的模样在外人看来要多勉强有多勉强,要多危险有多危险,当时有无数热心人看不过去,想要帮他扛弟弟。
但彼时的木小文可没现在那么好说话,谁也别想把这个缺少安全感的小孩从他阿兄身上撕下来。
木白的当地口语之所以进展迅速,起初全靠帮拉起警报哭嚎的弟弟给人道歉,以及解释自己真的背得动弟弟。
到后来,每到一个地方都得来这么几回,久而久之,木白早就习惯了外人的眼光。
其实,在他稍稍抽条之后,兄弟两人的身高比拉长后会这么看他的人就少了很多,加上后来木文也会自己跑跳了,精力充沛,一般也不需要兄长抱着走。
今日是因为人多怕走散,所以木白才抱着的。
看了眼明明很无辜,却被周围人强烈谴责的新朋友,又看了眼熙熙攘攘的人群,木白犹豫了下,还是将孩子递了出去:“那个,麻烦你了富贵哥,文儿他有点沉……”
“无妨。”青年将木小文稳稳抱在怀中,动作熟练地给他换了个姿势让他坐在自己手臂上。这个姿势对于抱人的那个来说要比让孩子趴在肩膀上累得多,但是对小孩而言他却可以清楚看到前面的人,安全感十足。
能够清晰看到阿兄的木文小朋友对此点了一个赞。
木白收回手的时候看到了几个兵哥有些扭曲的表情,这个神色他已经很熟悉了,每次他叫新朋友“富贵哥”的时候,他们都会露出这副模样。
就……他也挺能体会这些兵哥心情的。
作为一个审美正常的年轻人,在听到这位新朋友的名字那刻,木白的表情也和他们一样的僵硬扭曲。
他当时还以为是各地文化差异,待小心翼翼地确认了对方家里是汉人后,木白更是怀疑了下自己脑子里的传统思维模式是不是有问题。说好的汉人矜持、夷人直接呢?
直接给孩子取个名字叫“富贵”可还好?
尤其配上了新朋友的姓,天哪,朱富贵,三个字一听名字就能想到大腹便便的土财主样啊,而且还是那中多半为富不仁的类型。
这名字和这位锦衣卫的模样可完全不符。
朱富贵本人高挑,非但没有将军肚,看线条还有腹肌,而且他今年不过二十八岁,眉目英俊,未语先笑,看着十分和乐。
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蓄须,干干净净的下巴让人看起来更加年轻。
说起来这点也挺奇怪的,自家先生曾经传授过他基础的相面招数,其中就有一条是看胡子的。
汉人男子蓄须很有讲究,由于早些时候有人带了个“蓄须寄哀思”的节奏,于是,渐渐地,便有了父母亡则蓄须的传统习俗。
即父亲去世就要留上唇胡子,母亲去世则留下巴胡须,父母双亡则上下一起留,所以有些时候看胡子的情况就能判断这人的家庭情况,避免一开口就戳人家的伤处。
但也有意外,为父母留须除了寄托哀思之外,其实也有法,所以很多汉人在进入职场之后都会开始蓄须,以表示自己是成熟可靠的男人,上峰可以放心交给他任务的意思。
所以,朱富贵明明已经进入了职场却没有蓄须就很奇怪呀。
“啊,这个啊。”朱富贵本人对此的解释倒是很简单,“我家孩儿不喜欢,嫌扎手,所以我便没有蓄,等他能欣赏美髯之时再蓄也不迟。”
木白顿时大惊,觉得朱富贵一定是个一级棒的好父亲,不过他希望富贵哥家的小孩不要像他一样完全不能欣赏胡子,那富贵哥就注定要非主流了。
美髯公可是从春秋时期一直延续到如今的审美主流,有一把漂亮又精巧的胡子绝对是人群中的焦点,男人们对打理胡子的热情程度绝对不亚于女人们照顾自己的脸
木白在昆明时候还遇到过在休沐日特地跑去集市采买染料染胡子的兵哥。不过因为天然染料固色时间短,而且胡子这东西着实不好上色,这些人的尝试最后都以失败告终,但由此可见汉人对胡子有多上心。
顺带一提,木白完全不能接受胡子,他自己以后也绝对不会留胡子。因为在木白还没产生多少灵智的时候就曾经遭遇过小伙伴用它剃胡子这中事。
事情发生时候他还懵懂,后来想想那真是越想越气。
我可以接受你用我剖鱼,但绝对不能忍受你用我剃胡子!这是木白作为一个兵器类小妖怪的骄傲!
虽然现在他也没法找人说理了,但是对胡子的diss心理已经深埋在了木白心中。
哎,仔细想想,富贵哥真是个好父亲,除了名字有些……木白猛然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吞吞吐吐极为含蓄地问了下富贵哥儿子的名字,引来青年一串笑声。
“我名字是有些土吧?”朱富贵边给木小文换姿势边说,“其实这是有原因的。”
“我曾祖是元朝的淘金户……淘金户就是专门负责挖金子的职业,按照北元的规定,无论是否挖到金子,每月都需要给政府交纳一笔税额。”
“但是家庭传到我祖父那代的时候,当地已经没有了金矿,所以只能变卖家财以缴赋税,最后成了贫农,不得不去带着全家去给地主打工。”说到这段的时候朱富贵面上表情淡淡的。
木白张张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捏着拳头骂了两句元政府不干人事。
朱富贵摇摇头,并未就此多说什么,“我父亲是家中幺子,自小便跟着给地主放牛,一家人的期待亦是从兴宗旺祖改为了富贵平安。”
“后恰逢一场大旱,祖父祖母大伯伯娘堂兄相继饿死,唯独留下我父亲和二伯,二伯将家中余粮都给了父亲,自己离了家,再也没有音讯,整个家里就留下了父亲一人。”
朱富贵拍了拍正专注听他说话的小孩后背,又给他顺了顺小短毛,继续道:“父亲说,祖父临终前嘱咐他,以后有了孙子就叫富贵,父亲应了,所以哪怕他后来念了书,觉得这名儿不好听,也得让我受着。”
木白张张嘴,表情有几分空白,不知道此刻该怎么安慰这个新认识的朋友。
哪知道朱富贵忽然一笑,“我父亲在我出生后一度十分艰难,每日出生入死在战场上拼命。有一日,他和我说,当初有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但是就是觉得不能让祖父给他孙子取的名字浪费了所以才坚持了下来。后来,他也决议效仿祖父先给大孙子取了名字。”
木白点点头,觉得这个说法合情合理,作为一个优秀的聊天者,他顺势问道:“令尊取了个什么名儿?”
青年笑得有些意味深长:“父亲那时候恨不得招进天下英雄,所以想要给我儿取名【英雄】。我母还在闺中时念过些书,便想要阻止他,又不忍在他兴头上泼冷水,于是婉转劝说此名过于直白。”
“于是……”他看着张着小嘴表情很有些难以言喻的小孩道,“父亲便将二字颠倒,给我长子取名朱雄英。”
第53章
见识过老朱家那特殊的互相伤害技巧之后,木白对于自己给弟弟取名的善良程度有了新的认识,木文什么的,虽然平凡了点,但起码说出去不会让弟弟尴尬啊!
没看见后头那几个兵哥都是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们吗?一看这表情就是被这种乱来的取名方式给囧到了,这样一说我可真是个好哥哥嘿!
木白忍了忍,没忍住,抬头看向抱着弟弟的新朋友:“那个,你给你孙子想要名字了吗?”
朱富贵闻言微微一愣,他摸了摸下巴露出了认真思索的表情,在身后锦衣卫惊恐的目光下道:“我倒尚未想过这个,不过家父此前给我下一辈为双名,又是文字辈,然后第三个字五行属土,阿白不若想想能用什么名字?”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