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算是常见的情况,一手好牌,却遇上了个手艺不行的出牌人,最后只能烂在手里。不过对他们来说倒也不是个坏事,好歹文武不和啊……
同乡摸了摸下巴,忽然感觉身边有些安静,头一扭便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不知何时原来走在他身边的那武将已经欢天喜地地拉着同样有儿子被夸奖的官员在那里嘀咕开了:“那小书生能来事,花了那么点钱就能得陛下夸奖,咱要再去砸些钱,看看那小书生能不能带着咱们家混小子飞一把。”
同乡:“……”
同乡快步上前,踹了那老小子一脚:“你这老小子冷静些,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人家到底是考生,我们是朝官,私下结交不太好。”
“那我让我儿子……”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一天子近卫小跑而来,绕过众人站到了走在最前面的徐达面前躬身作揖道:“魏国公还请留步,陛下请您于谨身殿觐见。”
谨身殿啊……
一听到这个名词,有几个和洪武帝走得比较近的官员嘴角便微微抽动了一下。徐达自然也属于走得近的人,但作为武将中脾气最好的人,他只是微微颔首,与同僚告罪一声后便淡然跟上。
对于这位自幼相识的帝王,徐达比起其他人多了几分亲近和了解,譬如今日朝会之时也唯有他看出帝王的雷霆之怒中其实并无太多怒气。
但他自认再了解洪武帝,也不太能理解洪武帝拉着他站在谨身殿大门口面朝宫殿一边吹着冷风一边谈论孙子的教育问题是个什么操作。
魏国公徐达虽然和朱元璋同龄,但他成婚晚,儿子如今年岁也不大,所以他至今还没有大孙子抱,倒是已经有了外孙……
哦对了,他的外孙都是朱元璋的孙子来着。
显然,朱元璋也意识到和一个没有孙子的人谈孙子的教育问题不是件厚道事,他话题一转,拍了拍老兄弟的肩膀:“天德啊,你何时把你那小儿子带过来让朕瞅瞅?”
在宫殿门口的几张红艳艳对联的映衬下,洪武帝的一张脸笑得慈祥极了:“朕记得是叫增寿吧?可真是个好名字。”
徐达张了张嘴,将我家儿子都是你起名的这句有嘲笑老朱记忆力嫌疑的话吞了下去,面上依旧是一派恭敬。
而就在洪武帝和他的老亲家就幼儿教育问题进行讨论之时,木白也遇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香杉书舍的大门被数十名衣衫破旧的学子团团围住了,这些满是风霜之色的学生表示自己是听说此处可以住宿,这才跨越大半个应天府慕名而来。
“听说?你们听谁说的?”香杉书舍的学子挡在大门口不敢放人进入,“我们这才入住几天,根本就没往外头放消息。”
“可是我们真的听说了!”外头的学子面面相觑,“好多人都知道啊,你们这儿还可以洗澡什么的。”
木白眉头顿时皱起,他身侧的几个学子也面色一变。
“情况不太对!”其中一个学子低声道,“我们这儿能沐浴也就这两天的事,怎会传到城里去?而且还有这么多人一起来……”
“这些人该不会是盯上咱们的土匪吧?”另一学子提出了一种可能性。
“不太像,这身板就是读书人身板。应是有别的缘故。”
“总之,还是小心些好,别让人进来了,而且这么多人我们这儿也容不下。”
“先开门吧,”木白低声道,“把人挡在外面也不是个解决问题的姿态。”
“只是,诸位,如果真如他们所说,消息都传遍了的话,那他们不会就不会是第一波来人。”
他的预感很灵验,到了午时时分,香杉书舍门口集聚了近百学子,全都是听说这儿可以居住从城中赶来的。
更麻烦的是,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带着行李的,显然,他们对于这里有房子的消息深信不疑。
不管那些怂恿他们到这里来的人,是真心想分享好消息还是假意算计,按照如今的情况,他们显然是被顶上了杆头,若让人一走了之,恐怕不能善了。
“问题已经发生了,只能先想办法解决吧。”木白同几个伙伴商量道,“你们快去蒸些馒头饼子,等等借发食物的机会将对方的籍贯登记一下。若是可以,再问下他们的消息从哪儿来,信息来源是人也好地方也好,哪怕是路人也把哪条路登记一下。”
“能发动这么多人,对方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等到查到对方是谁,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木白的脸上一片冷肃。
第69章
这年头的读书人还没有后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架势,由于此前大明停了十年科举,可以说此次来参加科举考试的除了极少部分属于恰逢其时,大部分都是沉浮了十年的老前辈。
十年的社会经验可不是白来的。在看到这么多人齐聚在这儿后,便有人感觉到了不对,再一看这小仓库的主人也都和自己一样,身上穿的都是粗衣布衫后,众人都渐渐冷静了下来。
在表明了自己这里位置有限不可能容纳那么多学生后,木白等人又以热水和热包子为突破口,同这些一脸颓丧的学子们进行了一番和谐友爱的交流。
众人将信息汇总后发现,流言的传播非常有针对性,基本是在学生们借宿最多的低端旅社以及最常路过的牙行附近流传。
这样的情况可以说九成九是有人故意算计了。
可是,为什么呢?
木白起先以为这些人是因为傅家的关系在针对他们,但后来发现这些流言似乎只是要将这些学子推过来,反倒没有针对他背后傅家的意思。
那这就很奇怪了,对方的所作所为看起来目的就是为了给他添个堵啊。
木白自觉他到这儿也没得罪过人啊,不光是他,香杉书舍的其他十四个人回忆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个怀疑对象。
没有个人对象的话,那么估计就是一个群体在搞事了。
“如果从针对我们的角度来看的话,我倒是有些想法。”蹇瑢道,“若是找不到怀疑对象,那么最大的嫌疑人即是受益者。若说我们香杉书舍办不下去,能够得到利益的人也只有那一拨了吧。”
“你是说……”众学子露出了恍然神色,然而,就在答案脱口而出的时候,哈拉提先一步兴高采烈地举手发言,“我知道了,是旅社!”
众人:“……”
一语既出,众人齐齐侧目,那惊诧的小眼神仿佛就是在说: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个答案?
从他们的态度来看,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他铁定是说出了一个错误的结论。哈拉提默默缩回了手,整个背景都黯淡了下来,像条沮丧垂尾巴的大狗。
蹇瑢缓缓道:“虽然也不是说不通,但可能性不大。一来,我们香杉书舍并未正式接客,也不曾宣传,既如此,自是至今并未和商人发生实质性的冲突。再者,我们仓库的大小有限,如果有心,前来一看便可知我们即便留了人,最多也就能再容纳六七人,这点人数不至于影响旅社营收,更没有必要来我们这儿找茬。”
“何况会住在我们这儿,并且能够接纳我们这里合居的环境的人,想来对于寻常旅社而言也是住大通铺的客户。只要开年后应天府便会热闹起来,贩夫走卒一开始走动,这类的客户便不会少。”
蹇瑢说得温和,但他的意思却很明白。商户们没有必要为那么三瓜两枣来得罪他们这些考生,毕竟他们是考生,只要以后他们中间有人高中,那么商户就势必多了个潜在的敌人。
虽然说寻常的考生即便榜上有名也要从地方官员做起,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为了那么点利益树立一个敌人,着实没必要。
所以,来找他们麻烦的一定是一群完全不担心他们会报复的人,亦或者是觉得即便他们中榜也无妨。
“若是将这个圈子再画小点,那对方就很明显了……”蹇瑢抬眼,眸光转向了周围的学子们。
众人纷纷点头,表情都格外严肃,除了依然是一头雾水的哈拉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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