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怪不得老子以前就听人说,【仗义每多屠狗辈,无情多是读书人】,你们这些读书人可真够无情的啊,对别人这么无情,怎么不对自己也无情一下?”
洪武帝一转身,“唰”得抽出了背后的装饰刀具丢到了他们面前:“来啊,对自己也无情一下,朕告诉你们,你们一个个的未来都没有活路,怎么难看怎么死,但是现在朕给你们一个机会,用这把刀给自己一个痛快,虽然也是死,但起码死之前不受罪,否则朕非要千刀万剐了你们!”
洪武帝的宝刀带着冰冷的寒光落在地上一群人面前,坠地的声音惊得几人一颤,除了首恶郭桓之外,其余人都不由自主往后退了退,不敢去碰那把闪着凶光的佩刀。
他们很清楚自己的罪行,也很清楚自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他们已经从洪武十六年赖到了十七年,焉知不会有意外。
这些官员心中所盼望的“意外”便是帝王的特赦。
在皇室成员或者帝王亲信重病的时候,或者国家有什么重大喜事、灾难,为了祈福和祝愿,帝王往往会大赦天下,普通罪的犯人会放出宫,死刑犯也会改成无期徒刑,虽说这种机会不太多,但谁知道自己会不会好运碰到呢,毕竟洪武帝也好,马皇后也好,年纪都上去了 ,只要活得久,说不定就会遇到奇迹。
他们心中的小算盘洪武帝心里门清,他心下冷笑一声,示意内侍上前,将那把刀捡回来,随后淡淡说道:“这是朕给你们的最后机会,很可惜你们都没抓住。”
“朕知道,你们在等大赦,但是你们应当也知道一个词——遇赦不赦。”洪武帝细细观察了下众人表情,见他们有志一同得露出了恐惧和震惊,这才有些满意。
“其实朕还真的担心你们方才有谁拿刀抹了脖子,那你们就死得太轻松了,如此对于被你们害了的人太不公平,朕还想着若是有个万一,咱要如何同他们交代”他轻轻一笑,“幸好,你们没这个胆子。”
帝王挥了挥手,眸光冰冷又有些疲倦:“带下去,这儿收拾好,摆驾文华殿。”
洪武帝当然不是去找儿子治疗自己受伤的心灵的,他还不至于那么脆弱。
去文华殿是为了找儿子商量一下如何制定更完善的法令以避免此次情况发生。
出身民间的朱元璋十分清楚,贪污之风一日不止,民间必然就有一群人在受苦受难,一个贪官能害一县人,十个贪官就能糟蹋一州,如果有一百个贪官,就能祸害一国。
贪官本身不可怕,但“贪而不治”就很可怕,这股子歪风邪气会导致年轻一代的官员刚入朝就歪了脊梁骨,会导致不愿意贪腐的官员愤而出走,会导致帝王和民众之间有一层厚厚的雾霭,皇帝看下去一片白,民众抬头却是黑。
“贪没关系,只要肯干事就行”,抱歉,这种思想在洪武帝这边是不存在的。
说白了,你连对钱的贪欲都不能克制住,皇帝要怎么相信你能克制住对女色、对权势的欲望?就像是“孝”是人最低等的审核标准一样,“廉洁”也是一个官员最低等的标准。
只有廉洁才能奉公,只有廉洁才可能秉公,也只有廉洁,才能让皇帝相信你不是为了赚钱而当官,你当官是心中有某种信仰某种坚持在。
在洪武帝眼中,“水至清则无鱼”根本就讲不通,水清养不出的那是野生鱼,但在大明国的鱼塘里,这些鱼吃的是撒下来的鱼食,天热了发冰天冷了发棉衣,怎么就养不活鱼了?
如果是元朝,那还能说不贪就没办法往上爬,但在如今的大明,洪武帝可以拍着胸脯表示他创造的大明朝堂绝对不需要往上塞钱,只要干得好,只要有政绩就能升职,根本就不需要搞那些歪门邪道。
他自觉已经给官员提供了最好的舞台,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更愤怒于这些自甘堕落之辈。
将心比心,洪武帝认为如果自己当年有这种机会,如果当年的元朝廷是如今大明这样,他绝对不会参与到起义军中,说不定现在他也是公务员的一员呢。
哎,都是时代的错啊!
洪武帝正在回忆往昔,忽然发现眼前白光一闪,他瞬间被这不同寻常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定睛看去,只见一条半臂大的小胖狗穿着一件背心,背上插着一面小旗帜,小胖腿像是轮子一样轮番蹬地,个子虽小跑得却是极快,一阵风似得从他们面前刮过。
看那方向,应该是从文华殿跑出来的。
这不是大孙子的那条狗吗?洪武帝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见那条狗子冲着春和宫的方向哒哒哒跑去,他立刻打了个呼哨将那条狗远远叫了过来。
跑到一半的狗崽忽然听到了异常的动静,立刻停下了脚步,头一扭好奇得看向朱元璋,朱元璋顿时觉得好玩,蹲下身来嘴里发出了惟妙惟肖的鸟叫声。
小狗崽的耳朵抖了两下,眼前一亮,被吸引注意力的狗崽立刻放弃了自己的任务,哒哒哒拉着背后的小车子冲着洪武帝跑来。
洪武帝一手按住狗头,敷衍得摸摸热情蹭他手,并且扒拉着他的衣服想要找鸟的狗崽子,一手拉开了小狗崽背心上的小旗子。只见上头用稚嫩的笔迹写着【八百里加急】,再一看,后头的小拖车里头放着一个匣子,上头贴着孙子不知道从哪里薅出来的三根鹅毛,十分像模像样。
洪武帝左右看看,没见到孙子们的身影,于是悄悄伸手打开了“军情紧急”的小匣子,从里头掏出了一张小纸片。
此刻的他完全没有一点洪武大帝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个老而不尊的坏爷爷,然后一打开信他就囧了。
小孙子认认真真得写着:“八百里军情加急试发,擅自打开者秃头!”
“……”
洪武帝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自己藏在冕冠下头的头发,陷入了沉默。
这……年纪大了,有些毛发问题总是难免的嘛。
第125章
从各方面来说,总体而言,洪武帝真的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过于不顺的童年让他很有些锱铢必较,有恩必报的同时有仇也……
恩咳咳,气量也是时大时小。
譬如他会在修建陵墓的时候下令不要迁移东吴大帝孙权的坟墓,不去惊扰先人,也会在发现孙子们的恶作剧后叫来笔墨伺候,然后写了张“抄写论语三遍”塞进小盒子里,然后放走欢快蹦高的小狗崽。
别误会,洪武帝当·然不是因为头发的事情在迁怒,他单纯只是在批评孙儿那将狗崽子放出却没派人照看(内侍:???)的行为啦!
遛狗不牵绳,等于狗遛人,文明养犬你我他嘛,此刻洪武帝的脑回路竟然和后世的街道大妈们画上了等号。
先不论还等着运送“军情”的小狗崽回去的木文,在看到天降的作业时是怎样天崩地裂的心情,突然被布置作业的木小白反正是很不开心的。
布置作业也就算了,还是诸如:如何判断官员善恶的大范围问题,这个让人怎么回答?
放弃吧,从古到今几千年了没有一个皇帝和元首能够完成这一判断?还是说这踏入了神之领域,就连能够读懂人心的几头神兽都要很艰难得判断此人善恶,靠人类自己更是不可能了?
洪武帝有些不信邪,大抵是青史留名的帝王都创造性十足,他破天荒得提出:“你们说,让老百姓给人打分怎么样?”
刚说完,他就立刻摇头:“不行,这样容易被徇私报复,除非立刻把人调走,但那不太可能,速度太快了。”
不是这个问题吧。木白想了想,也投了反对票,不过他的看法倒是和洪武帝有些不太一样:“皇祖父,帝王也好,官员也罢,管理一地靠的是自己手中的权威,以及地位的不对等,如果当真将这种票选官员的权利下放到百姓手中,以后官员要想再要管理一地,难度会加上很多。”
这并不是说官员就应当要压迫老百姓,而是管理者的身份必须要和被管理者之间划开一点距离,这样才能顺利开展工作。
过于亲民、或者是过于低声下气其实都不利于官方形象的塑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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