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后勤的粮食供不供的上,荀晏只知道一点,若是再不回来,他们今年怕是得要因为没人耕种闹一场饥荒了。
他懒散的牵着一匹马走着,见到道前一辆牛车向他驶来,即将相交而过时,里头的人撩起了车帘朝他招手。
“晏晏——同行乎?”
车内露出了一张笑得眉眼弯弯的俊秀面容,那人没个正形的对他发出了邀请。
荀晏接受了组队邀请。
爬上车后,他上上下下挑剔的看了看这青衣郎君,发出了灵魂质问:
“奉孝莫非是被司空赶回来了?”
郭嘉当即给了他一个白眼。
“还不是忧心于友人病情,”他说道,“特意早归两日,司空应当也将归许矣。”
他蓦的露出了嫌弃与担忧混杂的诡异神色。
“几年不见,如何瘦了这么多?休养便休养了,怎么还当值呢?少去几天反正有文若在呢,不碍事。”
……你旷起工来怎么这么熟练?
“晏如今行纠察百官之责。”
荀晏冷漠答道。
郭嘉敷衍的点点头,又上手往人身上去摸,两人折腾得车厢都有点晃,荀晏忍无可忍一把按住他。
“还挺有力气。”
郭嘉露出了欣慰之色。
“不过是脾胃虚弱而已,”荀晏叹道,“这不是伤在了腰腹吗,已无大碍。”
郭嘉感觉自己手有点痒,碍于打不过只得作罢。
他怀疑他发小把他当傻子,净挑些不重要的说,这么多年硬是不知道他患有这么严重的旧疾。
“方才是陛下召见?”他冷不丁问道,“董承一事后,司空与陛下关系不大好,清恒近来最好少与陛下接触。”
尤其是这个有过心软前科的人,他处理尾巴处理得头发都掉了两把。
荀晏眉头一跳,他抬眼看去,见到郭嘉摆出一张假笑对着他。
他少有的有些心虚。
“知道就好,”郭嘉叹道,“司空原是想叫清恒去平汝南叛乱,只是怜惜君尚在病中,遂欲亲往平叛。”
其实是被他与曹昂一道劝下来。
“哦对,司空还准备去荆州揍刘表。”
他平淡的添了句。
荀晏看了看他,两人面面相觑,他想着大概是曹老板又间歇性发癫了。
“莫非是因张羡之死?”
他后知后觉想起来了今晨拿到的消息。
张羡是荆州南阳人,其次他是个知名亲曹派,因为刘表在官渡时混水摸鱼并且更加偏向于袁绍这事,他一拍桌子就起兵了。
刘表一共有七个郡,张羡一下子就带着个郡反了,本来好好坐观成败的刘景升顿时焦头烂额,整个官渡期间别说增援袁绍给曹操找麻烦了,处理后院都来不及。
只是可惜的是,张羡被连年攻打下终究是落败了,而彼时曹操也没有余力去援救。
“惜哉佳士!”荀晏摇头叹道,“只是以如今之势还需全力先攻北方。”
车驾停了下来。
郭嘉按下了荀晏欲起身的肩,他说道:“益州之事应当还未传至许都。”
荀晏蓦的回头,一时莫名有些惶然。
郭嘉见他似是误会了,连忙说道:“刘璋与汉中张鲁不能相容,遂攻打汉中……现在你那侄儿已经入驻汉中了。”
“说不准还能唤上一句荀天师呢。”
荀晏:……有点想象不出来,但好像也没啥问题。
张鲁割据汉中,以五斗米教教化百姓,所以汉中是政教合一的政权,就算被攻下恐怕也很难短时间改变。
他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可能是太多年的分离,他已经不知道公达是否还是曾经的想法,又或者他如今会想要辅佐刘璋成事?毕竟说到底昔年刘邦也是从那个地方起家的。
郭嘉看了眼就大概知道他的想法,哼哼唧唧说道:“我少年时曾见荀公达多次,观其不会是愿意事于庸主之人,那刘璋是何许人啊!清恒竟对自己侄儿这般没信心吗?”
荀晏默然,也不说对错,他咳嗽了两声后选择下车,结果刚探出半个身子后却陡然僵住了。
入目是一大排或是仙风道骨,或是高深莫测,反正都是胡须长长的老者,约有七八人之数。
荀晏迟疑的又收回了脚,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郭嘉。
“忘了告诉清恒了,”郭嘉拍了拍他的肩膀,“营中相约,每人寻一老成的医工来为君诊病。”
他跳下车去,在荀晏逐渐失去高光的眼神中一一介绍道:“这位是子廉寻来的。”
“这位曾令元让为之颔首。”
“这位……”
荀晏:……很感谢,但感觉无福消受这么多。
第144章
三日后,曹操还军许昌。
“郎君!郎君!”
荀晏迷迷瞪瞪的被叫醒了,未及他清醒过来就被人翻来覆去收拾了起来,束发穿衣净面……
“曹公宴请诸臣,该动身了。”
侍从说道。
荀晏扯了扯颌下勒得有些紧的结缨帽带,想到要穿着这么一身和别人推杯换盏,不免生起了一股自闭的情绪。
别人的可以推托,天子他也可以糊弄,这大老板还是得见见,促进一下职场友谊。
一旁的侍从远远看着,反倒是觉得这般唇红齿白,多了几分气色,更显出平日里不怎么捯饬的容色。
歌伎、舞姬、美人婀娜、丝竹悦耳……确实是曹操一贯的口味。
堂上已坐满了人,荀晏放眼望去不少都是昔日的熟人,武将文官混坐,倒也没有那么多规矩,看上去更像是随意一些的自己人的宴会。
当然也有一些不大亲近曹操的文官脸板死,不时用警告的眼神看着边上有逾越之行的‘同僚’。
碍于他们之中有相当一部分的人还受了曹操网开一面不追究的情——那些被烧去的袁营密信,他们也不可能因这等小事发难。
荀晏看着不知为何想笑,肩膀蓦的被人拍了拍,他回头望去,张辽看着他,打了个嗝,迎面而来皆是酒气。
“荀君来迟矣!不若,不若……”他结结巴巴说着,“自罚三杯!”
“也可叫女荀君代而罚之……”他一顿,又笑得傻乎乎的与荀晏耳语说道。
夏侯惇见状不由起身,“文远醉矣!莫非忘了荀君如今不饮……”
他话未说完便眼睁睁看着那病恹恹的文官一脚伸出,将那连人带衣袍得两百来斤的武将一脚踹到了角落的位置上,完事一振衣袖,俨然又是一副一丝不苟的文雅模样。
“……酒。”
夏侯惇缓缓放下了手。
“许久不见元让,”那清瘦文官才看到了他,笑吟吟的与他打起了招呼,“昔日旧疮可有再犯?”
夏侯惇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也不以为意眼前人提及他的痛处,只是连连摇头。
荀晏一一与旧人打过招呼,各自寒暄几句
才准备入座。
抬眼是御史中丞独坐的位置,侧目又是郭奉孝撑着脸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席位。
于是挺直脊背在众人包围之中谈笑自若的许攸便看到那位向来在宴席上话不太多的荀御史坐到了郭祭酒边上。
他昔年在冀州时曾见过荀清恒,当时这位荀郎还是个雌雄莫辨未长开的少年人,瞧上去颇有几分怯弱之态,后来他听说他从袁绍那儿拐了数千石粮食转投曹操去了。
许攸摇了摇头,身边围绕皆是曹营重臣。
他是官渡的功臣,大家也都愿意聚到他身旁来,不过也有人神色淡淡,例如那豪饮的郭祭酒。
荀晏落座后忍无可忍夺过了郭嘉手中的酒盏,“文远哪儿得罪奉孝了?”
郭嘉笑得一脸无辜。
“嘉如何知文远一个并州人,酒量居然如此不济!”他理所当然的说着,又伸手去抢酒杯,“文若见了还要当是嘉给清恒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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