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机:……我也被举过孝廉。
“如今已近收麦之时,不可使疫病扩散,”曹操说道,“孤素来唯才是举,不论身份,若是有功,自当赏之。”
堂上诸人皆是面色不变,世人举才要举孝廉,曹操却偏偏不是,连张绣这等背刺之将都愿再用,更遑论突然重用医工之流。
几人相谈甚欢,只是待二人离去后,曹操方才有些踟蹰,他皱着眉问道:
“这华元化,似是对孤有些不满?”
曹纯轻咳一声,附耳道:“大兄,你昔日……绑过此人……”
曹操:……
他隐隐约约似乎是想起来这茬了,这不是他老家的那个神医吗?
他少有的感到了一丝非常细微的尴尬,只是这缕情绪很快便散去,他转而向荀彧问道:
“怎不见清恒?”
荀彧面无表情,“隔离了。”
虽然尚且不知道这次的疫病究竟是如何传播的,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是荀安是密集,那荀晏便是……次密接起步。
考虑到他出入所见皆是曹营高层,若是真有个意外大概就能达成以一己之力炸烂曹营的丰功伟绩,所以荀晏选择老老实实在家里
待上两天。
其实昔日建医馆制时,对于防疫的具体事项皆有明确的定义与标注,只是终究是法不下基层,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也没人真规规矩矩的。
更何况如豪强的田庄坞堡之内就更加难以管辖,本身这里面的佃户便大多都是豪强之家的私人附属,是不曾记录在户籍之中的,是隐户。
人口问题向来是一笔糊涂账,一时半会也动不得,荀晏叼着笔杆,反正四下无人,他也随意箕踞坐着,龙飞凤舞的写下一排又一排的注意事项。
发现的都得隔离,有条件便按轻重缓急隔离,若是有尸体不可随意抛弃,可在城外造焚尸炉……
好嘛!该怎么让大家接受挫骨扬灰呢?
他沉思片刻,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管这些了,拎起简牍欣赏起自己与阿兄同出一源的字迹。
就是比较抽象,不过常跟着他的小吏早已经训练出了看他这种抽象字迹的本领。
他把文书从门窗缝隙中递了出去,当即便有人取走了。
“可送予张医官。”
荀晏随意嘱咐道。
外头一阵悉悉索索之声,荀晏闻闻味道,总感觉有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从缝隙中飘了进来。
外面的人轻笑一声,随后道:“清恒思虑细微,常人不及也。”
“阿兄为何来此?”
荀晏警惕,退后了两步。
荀彧似是未闻他言语中的拒客之意,自顾自在外头说了起来。
“方才在许下屯田客中发现了两名染病者。”
这大概是最坏的消息了吧。
荀晏漫无目的的想着,屯田之制本就人口相对集中,若是其中有人染病,那一传十十传百的没个底。
“尽人事,听天命。”
他只能如此叹道。
时疫时疫,张机用了大半辈子来研究这种东西,都只能说半只脚入了门,治疗远不及及时隔离来得便捷,可以最快的将伤害降到最低。
荀彧似乎也轻叹一口气。
“近日可有不适?”
“没有,明日大概就能出来了。”
荀晏摇头。
“阿兄还得看着志才兄与奉孝莫要随意
乱跑……唔尤其是奉孝。”
他补了一句。
荀彧沉默了片刻,帷幕上照出了影影绰绰的影子。
“清恒先前便知可能有时疫,为何亲自前去?”
他问道,语气如常的温和。
荀晏:……!
他顾左右而言他,仗着荀彧也进不来,自己往被子里一钻,假装无事发生。
他想着,阿兄肯定一肚子气,但又奈何不了他……好刺激!
也好可怕。
荀晏掰着手指头数着什么时候能出狱,等着等着就等到了仆役匆匆忙忙带来的传话。
“荀安说她染病了?”
他有些迟疑的复述道。
“是,是的,”仆役显然有些慌张,“女郎今日起了热症,略有咳嗽……”
“有请医官来看过吗?”
仆役懵了一下,随后道:“尚未。”
作为一名倒霉的密接,荀安受到了同样的待遇,被关在屋子里头不见天日,对于天性好动的人那确实是灭顶之灾。
只是她现在可能更加灭顶之灾了,貌美的女郎哭哭啼啼的,两只眼睛红得和兔子似的,又肿又可怜,都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看清东西。
大概也确实看不清。
她一看到有医工进来,便小声抽噎了起来。
医工的面容被掩在厚厚的口罩下面,她眼眶中的泪水盈润得看不清晰人,医工啧了一声问道:“哭什么呢?”
荀安没有注意到他的语气,只感觉自己心里极其悲怆。
“呜呜呜这病能治吗?”
医工非常没有距离感的拍了拍她的狗头以示安慰。
“先生,我不要紧啊,我一向健壮,”荀安心中的悲伤逆流成河,“我那小舅舅你知道吗?他娇气啊,出了名的娇气。”
医工口罩上的一双杏眼逐渐瞪圆。
“十里八乡都知道的娇气,天气有变他先知,但是他好看啊,我能对着那张脸再吃二十年饭,家里人都太好看了导致我外面的都看不进眼了……”
荀安开始东扯西扯的叨叨起来,全然未见医工逐渐硬起来的拳头。
“我那日就不该去见他……若是不慎……呜呜……”
医工面无表情的扯下了口罩,荀安的啜泣陡然停了下来。
“别咒了,”荀晏心平气和中还带着一丝微妙,“你壮得和小牛犊子似的,躺两天就行,上火而已。”
荀安:“……哦。”
社死了。
第91章 番外.百末旨酒
端午佳节,仲夏之夜。
出于一些传统习俗,宫内的小皇帝虽未宴请大臣,却也赏赐了群臣羹汤以食用。
荀晏不是很理解食枭羹这种事情,用猫头鹰炖汤什么的,放在以后大概得蹲五年牢子。
他异常惊骇,惊骇的接过了那碗枭羹,天子赐岂能不受,随后他转手给那碗羹搓了个小型灵位。
阿鸟,你走好。
郭嘉揣着两坛子酒闲适的来串门,一进来就看到如此肃穆的场景,不由肃然起敬,探头探脑,逐渐迷惑。
“晏晏?”
荀晏这才回过头,看向了酒病复发的友人。
郭嘉决定不探究这人适才奇奇怪怪的举动,毕竟这人奇奇怪怪的地方多了去了,习惯就好。
“饮酒乎?”
他笑问道,一边将两坛子酒放在了院中石案之上。
荀晏下意识摇头,他已经多年不曾饮酒了,他的酒品连自己都不敢信,真是一个叫人悲伤的事实。
郭嘉长叹一声,径自掀开了盖子,阵阵花草之芬芳丝丝缕缕的洋溢在夏夜微凉的风中,沁人心脾中令人几乎想不到这竟是酒。
他似是早有准备,从怀里掏了两个杯子出来,熟练的如翻花手般举起酒坛,酒液如一道晶莹的丝线,泛着奇异的色泽注入了杯中,色如琥珀,味如兰生。
这酒,有毒。
荀晏面色沉重的想着,那琥珀色的液体似是有一些奇妙的魅力,令人的眼珠不由自主的就盯在了那上面,久久无法转移,脑海似乎都被那似稠丽秾艳,又似清淡如兰的气息所摄。
郭嘉悠然自得的抿了一小口,露出了陶醉的神色,丝毫没有自己是客的自觉。
“君可曾听闻百末旨酒?”
半晌,他才慢吞吞问道,语气中却似还在回味方才的味道。
“百末旨酒?”
“然,以百草花之末杂酒而酿,”郭嘉懒洋洋撑着下颌,眼中却亮晶晶的,“以松黄、荔枝花、龙眼花、桂花等百花浸之,岂不闻百末旨酒布兰生之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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