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你什么时候怕起黑了?”段文涛嘟囔地躺下,过了会儿他蹭地一下坐起来:“不行!正照我眼睛,小狗狗我跟你换,”不待边野有所反应,他直接裹着被子滚,利素地把自己像蚕蛹一样挂上墙。
被挤没了地方的边野轻手轻脚地爬着,眼前是段文涛帮他缠的薄薄几层纱布,那个背对他躺着的男人成为眼前长满毛刺的,模糊的,连轮廓都很难分辨的一团——
边野大睁着眼注视着,一点一点挪向卫凛冬,到达不会挨上的最大限度,躺下。
他们三个一人一被,边野将胳膊拿出,把自己对着卫凛冬那边的被子边沿在身下用力掖了掖,这样又腾出了一些空间。
边野几乎以毫厘为单位小心地挪动着。
不会再有睡在卫凛冬身边的机会了,他想着,就又有了再靠近的冲动……好了,好了,真的可以了,心里不断念叨,可身体却诚实得要命,卫凛冬就像一个巨大的磁场,强大的磁力让边野身不由己。
忽然,一股熟悉的气味侵入鼻腔,边野停了下来。
——松木香。
可能是这款香水用了太久,已经渗透进这个人的身体里,即便穿着别人的衣服,也一样无法消除干净,那清淡又冷冽,叫人无法亲近,浑然天成的气味——
能闻到就说明足够近了。
鼻子往前最后探了探,边野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闭上。
说不好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突然间睁到最大,圆滚滚的——
他听到卫凛冬呼吸在加重,气息全乱,有在被子下做一些动作的摩擦声,还不时传出咬合齿关的咯吱声,极偶尔地,当呼吸重到无法承受时会流出一两声……呻.吟。
边野攥紧了被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肩背。
卫凛冬全身燥热,他把腿伸出被外,上身褪得只剩一个被角,可仍然大汗淋漓,脖子一圈黏答答的水湿,他紧紧闭合双眼,脑中去想一些无关紧要的生活琐事以及手术台前紧张忙碌的画面……
然而,根本没有用。
或许身处外面,不适感加剧,越往下压制反弹就越厉害,没忍一会儿卫凛冬额头就渗出一层细密汗珠。
有人摸上来,精准地在他湿漉漉的领口一抹,卫凛冬回过头——
男孩眼睛被纱布遮盖,微张的嘴充分显示出他强烈的惊讶感,他说得很快,十分焦急的口气:“您难受了?”
卫凛冬看了他一会儿,转回脸,依旧保持背对的姿势。
他把眼睛闭上。
不到一秒又赫然睁开,这回何止是领口,连同后颈以及后颈发梢都被用力地攥了一把,水湿被大片带走,他整个人转过身,眼前男孩合拢五指搓了下,就要往下拉眼睛的纱布,卫凛冬抓上那只布上的手,宽厚的手影驱散了一些被拉松后透进的光,边野眼前依旧保持深暗,避开床头灯的亮光。
“睡觉。”卫凛冬说话了。
哑,干涩,还伴有过浓的喘气声。
“我不睡!”边野竭力往下压音量,汗出得太多,抹到他手上的湿滑程度足以说明这个人忍得很辛苦,他们三个睡在一起,这种难言的隐疾根本见不得光:“告诉我怎样做才能让您好过一点,啊?!”
明明已经压到最低,尾音还是爆破似的迸出,卫凛冬掀了被子下炕,边野伸手去抓,不知抓到哪里的一截衣服。
边野用力攥紧。
有挣动的迹象,边野没管,就是抓着不放,还往自己这边拉。
扯了几下就听卫凛冬对他说:“我是去洗澡,洗完就没事了。”
“……是要弄出来,对么?”
“不然呢?”卫凛冬反问。
“哦。”
手渐渐放松,像还是很担心的样子,撤得很慢很慢……最后完全分开,边野安静地坐在炕上,脸朝向地上那抹活动着的影子。
大衣在里屋衣柜,段文涛给它沾毛来着,沾完就随手挂了,里屋装了格挡门,又是靠着段文涛那一端,卫凛冬看过去一眼,穿着裤子系裤扣,像是很随意地问:“你是不爱弄出来?还是不被允许?”
纱布后的眼睛一瞬地撑到最大,也就是躲在纱布后,不然边野一定会马上低头或是迅速钻进被子,做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蠢事——除了这些,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如此机敏又聪明的一个人。
“没有。”
他徒劳地答了一句。
门关上了。
边野先是呆愣,随后脸偏向里屋,放轻动作,下炕。
进里屋会把段文涛吵醒,卫凛冬没拿大衣,想着不过一个院子,跑几步就到了,然而他低估了雪停后急剧下降的温度,深夜极冷,光是在浴室关掉浴霸暖灯就能体会得到——
这是一个彻骨冰寒,冷得让人印象深刻的冬日雪夜。
用了两层毛巾裹头,卫凛冬急匆匆向外走,出来一瞬裸露在外的皮肤就已经宣告了气温到底是有多低,炸起的寒毛根根挺立,冷热交替下皮肉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突然,他停下脚步。
墙边有个身影在他出来时站了起来,下过雪的夜十分清透,月光不带一丝杂质,纯粹得几近透明,落在男孩眼中变成一弯清亮的暖泉,映出卫凛冬清晰的影子。
男孩对他笑了笑,把抱着的大衣递上。
有那么几秒钟卫凛冬几乎没有任何反应——除了手指神经质地缩了又缩。
他一步跨上,抄过边野手中的衣服就把他裹上,边野不会穿他给他买的外套,也就更不会私自去穿他的。
“呆多久了?”
这个澡没洗多快,至少没刻意加快,如果按照以往那样少说二十分钟是有的——衣服都给冻透了,摆弄时扇出凉飕飕的风。
“就一会儿,”边野像想起什么来立即低头闭眼,往下扒拉着前额碎发闷声道:“纱布没缠紧,给掉了。”
衣服里面毫无热度,系着领口卫凛冬的手热得像通红的烙铁,蹭到边野下巴时烫得他半睁开眼,呼吸跟着一抽。
保暖的大衣只有一套,而雪地中却有两个人,边野说完话就开始乱动。
“都抱着衣服了你不穿?”卫凛冬把大衣领口从上到下收紧,飞快去系拉锁和扣子,足足搞了一分钟也没搞定,边野还在挣扎说要卫凛冬穿。
“别动了!”
吼的同时,手掌拍到边野脸上。
这一下并没放多少力,扇得很轻,啪的一声,边野偏过头,卫凛冬的手有时候会十分柔软,就像被只毛绒绒的小猫爪挠过一样。
边野维持着被抽脸的姿势,一个劲地眨眼睛,再也不动了。
“你为什么咬我?”
眼睛不眨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加更,还有。
第29章
拉锁制造的金属脆声响在空旷静籁的长夜,边野嘶地倒抽了口气。
……为什么咬?
他乖巧又安静地抬高下巴,抻出一条干净的下颌线,好让卫凛冬可以把拉锁拉到满,同时听话地将一双胳膊伸进大衣袖子,还配合地自己攥紧袖口,说了句:“好暖喔。”
卫凛冬沉默地把帽子套上边野的头,没说话,没理他,好像就只是在给他戴帽子,正当边野还要胡扯时,帽子里的头发蓦地被重重揪扯,头皮敏感地一阵发麻……他怔怔地看着卫凛冬。
男人目光冰凉,冷笑着:“不说,是吧?”
无论是生气还是装的,那缺失温度的眼神不是边野可以承受的。
“嘴馋。”
声音不大,卫凛冬没听清:“什么?”
“牙,”边野垂下眼,往后说:“有点痒。”
“……”
他俩一时安静下来。
看了边野一会儿,卫凛冬低下头,依样那时雪地中捡钥匙,把大衣的两只袖子系到一起牵起边野:“下次别咬了,你又不是狗。”
风打着旋吹过,院子里陈年的梧桐树枝丫摇曳晃动,所过之处全是扑扑簌簌的雪花……边野的目光一直落在男人后背上,满天冬雪中浅白的衬衣刺得人眼睛又干又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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