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令人舒服的叫停方式。
祁阳咬了咬牙,落下窗的一瞬换上笑模样,毕恭毕敬叫了声:“毅哥。”
向毅歪起嘴,一声冷哼,下巴往前扬了扬,重新戴上遮阳镜。
就在MPV开到他们车前时,祁阳在车里暗骂了句:“个傻逼玩意。”
边野默不作声,身体沉沉向后靠,眼中一片冷意。
—
跟着前方的车,来到一处空旷的施工工地,横穿过去就是贯通城市汇流入海的护城河。
河堤,护栏,绿化带,花花草草,长椅以及两岸的花灯,休息日的正午这里却比想象中要安静许多。
车的前置箱有一截机械棍,是祁阳从其他保镖那里要过来玩的,东西小巧又凶悍,他挺喜欢的,一直没还回去。
下车前,箱子被按开。
祁阳看着边野从里面拿出来,塞进后腰。
怔了一秒,他火速跳下车,跟在主人身后。
边启航从车下来,旁边侍候,拉着门的向毅马上把沉厚的大衣披到男人身上,随后他谦卑地微微躬身,同下来的另外两名随侍,紧跟自己的主人。
岁月对边启航一向是宽容的,几年间除了笑容愈发温柔和善,看不出一丁点改变,他亲热地唤边野,我的小野。
过来,轻揽了下边野后背,示意跟他走,并同时回头告诉向毅,等完事带祁阳好好吃个中饭。
“他可是把我的小野照顾得很好呢。”
边启航如是说道。
即便边董事长笑意满眼,没有一丝不善,祁阳也是冷汗透湿了后背——
曾经,不止一次,边启航露骨地要发展他为‘线人’,监控野哥的一举一动,祁阳装疯卖傻,敷衍对付,情报真真假假,后来被向毅抽了几个耳光,扭断了两根手指,这事才算告一段落。
好在,他惯爱泡健身房,热衷于格斗打沙包这类,这点伤不足为奇,他没遮遮掩掩,主人也就没多问。
谁都看得出来,马路强行截车,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正当祁阳暗暗盘算该怎么应付时,视线中边启航已然后退,离开了边野。
这个人贴上身后护栏,两只臂肘悠闲地撑着,笑着望向他的两名随侍。
“边小少爷,”随侍一个跟着一个走近边野,很官方地比了个手势:“我们要搜个身,请您配合一下。”
兴创集团得到唐氏的融资后实力大增,几年间资产翻了将近三倍有余,股票市值一路高歌猛进,前景一片大好,与唐氏的强强联手吸纳到更具规模的热钱涌入,发展如日中天,俨然就要缔造出一座兴创帝国。
而随着边启航的身价暴涨,各项安保措施也随同提高。
无论对谁,何时何地,当被认定有可疑迹象,又或者单单就想这样做,他们便可以如此。
边野扫看两人,露出一丝凶狠:“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
“小野,”边启航耐心劝说:“你不要误会,他们只是在做他们的工作。”
说罢,朝向毅递了个眼色。
本是揽着祁阳肩膀的手瞬时勒紧脖颈,一片冰凉的螺丝刀片贴到脸上,祁阳猛地一个哆嗦。
向毅拿离一些,笑着说:“哥们,可不能动啊,毁容别赖我。”
边启航也是一笑,转过脸,温柔地注视边野。
身为保镖,有朝一日能成为威胁主人的把柄,祁阳是万万想不到。
他狞笑着,没事一样地抬手要去握毅腕部……不过边野比他动得更快,喊了声:“阿阳,你别动”,胳膊向两边展开,让他们搜。
一秒不到,机械棍暴露在人们眼前。
边启航似乎早就有所察觉,一点不意外。
从保镖手中接过,玩乐似的按了按,一根顶端嵌有陶瓷珠的暗灰钢棍迅速弹出。
祁阳顶着一脸的汗,在那里叫嚷:“这我的!野哥觉得好玩揣兜里了……野哥你怎么回事啊??赶紧还——”
啪。
祁阳被抽得侧过脸,好在刀片及时收掉,只留下隐隐的一些巴掌红痕。
“是你说话的时候么,啊?”向毅厌烦地戳着祁阳那颗脑袋。
他就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忠心耿耿的狗,钱,女人都不顶用,打又跟死猪一样皮糙肉厚,这几年对边野的监视全部成了他的工作量,一点不让人省心。
想到此,气得向毅狠狠扯他头发,弄得祁阳脚下不住踉跄。
“啧,你这孩子啊……”护栏旁的边董事长一声长叹,收了棍,执在手里翻看着:“怎么就养不熟呢。”
“小野,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至少从我本心,我不愿这么做,我竭尽全力地救治你,供你读书上学,让你回来学着跟小修打理生意,你看,我是真心把你当我亲儿子养。”
他抬起脸,对边野笑:“就连你最近跟明禾的卫凛冬卫医生打得火热我都一清二楚,你说我有多关心你啊。”
边野脸色一沉,看着边启航的目光冷得能把人冻伤。
啪啪啪,边启航在鼓掌。
“真不亏是我们家小野,记忆全部找回,厉害厉害,”边启航笑着,是很轻松的语气:“我从齐医生那边都验证过了,你确实了不起。”
边野没吭声。
“别这样嘛,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年那么高的楼你说跳就跳,我哪还敢惹你啊。”
边启航说的是实话。
抱着儿子一起跳楼,极端疯狂且极度残忍,那天的情景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睡梦中折磨他。
他当然把边野归为他人生中头号危险人物,只是即便知道他的破坏属性,也无法轻举妄动,而制约他的,就是自己的亲儿子。
这实在太微妙,太意想不到了——
用以牵制儿子的工具,不但儿子被绊住了脚,自己反过来还被儿子牵制。
长久以来,边慎修深感遗憾,却也无能为力。
“你可以走。”
边董事长的口气极为认真:“自由我给你,不谢。”
“你最好是,”边野话语冷淡,没一点信任的感觉,瞟了一眼被向毅亲密揽着肩膀的祁阳,说:“这一点你确实有说服力。”
边启航耸了耸肩,很无辜的样子:
“那你让我怎么办?带凶器聊天谁不怕?有个人质我还踏实点,你放心吧小野,向毅他信佛了,不杀生的。”
“……我就去你的吧。”祁阳笑哭。
起风了,水面泛出大量的白亮波光,衣角飘动,边启航就在这样的岸边,低头,拢着嘴点燃一颗烟。
口鼻的白气刚喷出来就被吹得不剩什么。
“走,可以,我举双手赞成,由衷祝你自由万岁,你与边家的认养关系我会公示中止,后续交由律师们处理,而且一定数量的股权,现金,不动产,随便你张口,只要不出格这些都没问题,但我有个条件。”
“说。”边野问。
“你,是要去找小修做了断?”
看到边野勾起嘴角冷笑,边启航一副“come on”的神情:“我是监视你了,但这不是重点好不好,以后也不会啦。”
“对,”边野不否认:“有意见?”
“这么做没错,是该好好跟他道个别,听好了,”边启航操着罕有的正色口吻:“是要好好的,没有波澜的,干干净净的结束,听得懂么?”
“这就是我的条件,边野。”
一个彻彻底底失败的认养和培育计划,这一点早在边野抱着边慎修跳楼的那一刻边启航就在心里认定了,这三年不过是儿子一意孤行拉着这个残次品不肯放手。
“好。”
边野转身走向皮卡。
—
深秋的风爽利,昨夜一场意外降雨把世界都冲刷干净了,这么一吹,窗下的银杏树沙沙作响。
晃动的枝头下,停着那辆熟悉的土黄色皮卡,男人开了车门,甩上,疾步朝宅子走来。
真是一刻都等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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