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分数是赤裸裸的耻辱,话却是褒奖,游孝听着有点脸红。
“你别不好意思啊,我没那个意思。他说得对,你学得很快,现在肯定能考到两百多分了。”
游孝点点头,说:“谢谢老师。”
“你该谢谢子安,”家教之前便注意到游孝对谭子安话有点少,有心增进二人关系,“是他非要把你加上的,我的工资也是从他零花钱里扣。”
游孝诧异:“不是他自己不想……”
“是不想,但我给他上了好几年课,他早就习惯了。再说,加你一个,他不也没逃成吗?”
游孝这回沉默了好久才说:“谢谢你告诉我。”
家教欣慰地笑笑,对游孝说:“去叫子安起来吧,再睡下去,晚上要睡不着了。”
搁以前,游孝绝对不会答应这种摸老虎屁股的事,现在却鬼使神差地点了头。他走到谭子安身边,心念一动,竟胆大包天地捏住谭子安的脸颊。
手感跟他想象的一样舒服,比他吃过蒸得最好的鸡蛋羹还嫩滑软弹,叫人爱不释手。
纤长的睫毛轻颤,谭子安眼看就要醒来,游孝松开手,轻声唤他:“起来了,少爷。”
谭子安揉揉眼睛坐起来,嘟个嘴,撒起床气,刚被捏过的脸颊鼓起来,看得人更加手痒。
等到谭子安不气了,家教招呼两个孩子一起吃水果。游孝看准时机,故意在谭子安拿荔枝时伸手拿了旁边的一颗。两只手短暂相碰,谭子安看游孝一眼,收回目光,专心给自己剥荔枝吃。
一盘水果吃得差不多了,谭子安去卫生间洗手,游孝目光定定,盯着盘子里剩下的一颗荔枝挪不开眼。
最大,颜色最红的一颗。
谭子安特地留给他的。
第8章 怏怏
少爷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定下这个结论后,游孝仿佛在一夜之间摸通了与谭子安相处的关窍。
谭子安其实不常生气,在学校基本上是装的,在家里也不大发作。他确实挑剔,有数不清的生活习惯和小毛病,列出来能出本书,在谭宅伺候久一点的人都知道。只要满足他并适时给他顺毛,他并不怎么刁难人。
不过,以上经验仅适用于谭常延没有回来,或者谭常延没有很久不回来的时候。
谭常延一旦回来,谭子安必定和他闹出各种各样的矛盾。小到谭常延又忘了谭子安不爱吃的菜是什么还一个劲儿地给他夹,大到谭子安要求把狗送走谭常延不同意。父子俩的相处模式好似是把音量键抠得只剩两端,不是吵闹至不可开交,就是沉默着相敬如宾。
谭常延要是不回家,谭子安又要开启低压模式,看什么都不满意,三天能摔五个碗,没有一顿饭能善始善终。这时唯一的办法是想尽办法让和谭常延联系上,方便谭子安和他爸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勉强和好再回归正轨。
周而复始,经年累月,就是谭宅的生活。
两年的时间里,游孝尽职尽责地充当着谭子安不够合格的玩伴,和谭常延监视儿子的又一个工具。
在谭宅的时间长了,游孝自然发现谭子安许多秘密。
厨房的李嫂打谭子安出生起就在谭宅照顾,从米糊到辅食再到正常饭菜,谭子安吃着她做的饭长大,对她也比别人多几分依赖。游孝以为这就是李嫂对谭子安近乎母爱的感情由来。李嫂却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要不是少爷对她好,她哪有闲心去操心雇主。
原来,几年前李嫂的儿子生病,是谭子安用攒下的压岁钱垫付了医药费,还故意在电话里和谭常延呛声,哭着说“最讨厌爸爸,再也不想看见你”的话,就是为了给她放两周的假去医院陪护。
同样的,司机徐叔两年前查出肺结核要隔离治疗,也是谭子安帮忙瞒天过海。事情败露时徐叔已经接近痊愈,加上谭子安求情,他才没有丢掉这份工作。
难怪谭子安会知道谭宅附近有没有公交车站。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
谭常延不常回家,蔡管家冷冰冰地执行他定下的规矩,严格管理着谭宅的雇员。但是他们中许多人对谭子安来说不只是下人,更是陪伴他成长的半个家人。
厨师、司机、清洁工、花匠……受过谭子安恩惠的人两只手也数不过来。尽管少爷事后总会口不对心地说帮助他们只不过是自私自利之举,早已成年的下人还是会一笑了之,把感激记在心里。
得知这些故事后,游孝十分犹豫要不要把它们写进交给蔡管家的报告里。
事情看似隐秘,其实知道的人非常多。游孝不过是跟了谭子安两年而已,他们就对他和盘托出。谭宅里头耳目甚众,他不信蔡管家不知道,更不相信谭先生会不知道。
谭先生若是知道,又为什么要处处拘着谭子安,甚至担心他会长成一棵歪苗?
他想不通,也没有写。平平淡淡的报告交上去,后续没有受到任何追责。
谭先生真的会看那些报告吗?
游孝十分怀疑。
-
六年级结束后的暑假,谭子安对游孝的态度骤然冷淡下来。
比起谭子安那些家境优渥、天马行空的朋友,游孝算不上有趣,他最大的优点是顺从和方便。
两年的形影不离使他们对彼此了若指掌,谭子安再多的小毛病都被游孝记在心里。游孝知道他的好恶与口味;懂得他面无表情时是害羞还是气恼;明白他闹别扭的话,什么时候该出声解围,什么时候又该沉默不语。
陪伴是在无形中俘获人心的武器,谭子安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游孝如此烦恼。
再有两个月,他就要上初中了。
当初谭常延说,初中之前,他要是还不肯接受游孝,就让游氏父子离开。
他现在当然不讨厌游孝。
可是游孝会想要留下来吗?
游孝是为了上学才答应当保镖的,如今两年过去,谭常延承诺过无论如何都会继续资助他,谭子安想不到任何足以让他留下的理由。
这两年里,游孝里里外外没有交到一个朋友。学校同学看不起他,蔡管家他们把他当作成年人一样支使,自己也对他呼来喝去,他在所有人面前都低一头,过得一点都不快乐。
平心而论,如果谭子安是他,一定会在期末考完当天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辞职,后半辈子离谭家越远越好。
然而不知为何,游孝至今没有任何动作。
游孝不提,谭子安当然不会主动提醒。
这不叫恶劣。他是雇主,想继续已然习惯的生活何错之有?自私是人类的天性,没有人需要为本能感到愧疚。
谭子安做了无数心理建设,却无法阻止自己一看见游孝就心烦。
“少爷,蔡管家说今天要去机场,徐叔一小时后来接。”
“我知道了。”
门板“嘭”地一声合上,游孝急忙后退避让,好险没撞到鼻子。
“我要换衣服。”谭子安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是。”
同样的事最近常常发生。游孝想,这次好歹多一句解释。
聂灵均一家要回来了,谭常延说他们小时候关系好,非要谭子安一起去接她。
七岁以前的一个玩伴,谭子安压根不记得是谁。
聂家主要产业在海外,在国内也有着不小的影响力,从谭常延亲自接风洗尘就可见一斑,见面时必然要穿得隆重一些。
他换了一套西装皮鞋,头发让发型师随便抓了抓。不用太过严肃,清爽随意一些,恰好符合这个年纪的自然天真。
抵达机场后,谭子安自己下车,对正要跟下来的游孝说:“你留在这儿。”
“少爷,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走。”
“我爸有保镖,不缺你一个。”
“可是……”
“这一小段路能埋雷吗?”谭子安蛮横地把话截走,“不许过来。”
游孝只得留在车里,紧盯着谭子安的背影远离,走到拐角处,恰好被谭常延的保镖接走,他紧握着门把的手才放下。
调转视线回来,游孝捕捉到后视镜里徐叔没来得及收回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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