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犬(46)

　　抱怨起康昱来，康昊口若悬河：“我真服了。他怎么能想到让我上谈判桌？我承认我口才不错——毕竟连教导主任都想让我在毕业晚会演讲——但是我看起来像进入公司的料吗？”

　　“不像。”谭子安客观地给出结论，“而且你不会滑雪，在哪里滑都是在酒店睡觉，没有去欧洲的必要。”

　　“喂！谭子安！”康昊因为他的拆台大叫起来。

　　谭子安忍俊不禁，道：“你也成年了，康昱想交点事情给你很正常。他要是真立马把你送出国，再每个月几百万地供着你，才是没把你当亲弟弟。”

　　康昊听得眼睛都亮了：“我求他快别把我当亲弟弟。”

　　谭子安摇头：“油盐不进。”

　　康昊若有所思道：“谭子安，几个月不见，你好像变了。”

　　“有吗？”谭子安自我审视了几秒。

　　“绝对有……”

　　不待康昊解释理由，桌上手机震动起来。

　　谭子安拿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游孝”两个字，“抱歉，电话。”

　　康昊往后靠在椅子上：“你接。”

　　电话那头，游孝语气有点焦急：“你在哪儿？”

　　“我在……三楼，312，从宴会厅直接上来的，你过得来吗？”

　　“我找找。”

　　半分钟后——“得绕一下，等我五分钟。”

　　谭子安安下心：“抱歉，我碰到康昊了，过来忘记和你说了。”

　　“没事，下次要记得。”

　　“好。”

　　挂掉电话，对面吸着果汁的康昊眼睛大睁，震惊地问：“你跟保镖汇报行程？”

　　“嗯，他等下过来。”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跟丢了你，你为什么道歉？”

　　“本来就是我自己上来告诉他。”谭子安微微皱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你之前说什么？”

　　“没什么。”

　　话题断过，康昊不想再继续。他本来对康昱也不存在发自真心的怨气。再怎么样，他哥对他的好都是没的说的。

　　两个人继续闲扯，多是康昊说，谭子安听。

　　康昊猜过去三个月里一定没有其他人像他这样，一股脑地往谭子安耳朵里倒垃圾话，所以也没人发现谭子安其实真的很擅长聆听。

　　康昊喜欢聊天和独一无二，故乐此不疲。

　　聊天的过程中康昊思考，谭子安真的变了吗？

　　有一点。人还是这么个人，但他总觉得原来的谭子安应该要更加……天真，也更加毒舌一点？

　　不过无伤大雅，人哪有不变的。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时，康昊明显看到谭子安身体震了一下，眼睛跟点灯通电一样，啪一下就亮了。

　　他很不镇定地站起来，开门让游孝进来。短短一段路，两个人的眼神互动多得要命，面向他时，谭子安面部的每一块肌肉都像精心设计过，以至显示出一种不符合常理的生动。

　　和他缺根筋的性格截然相反的是，康昊确实很擅长察言观色，尤其是对自己了解的人。

　　游孝就算了，这保镖一年四季都表情都很冷酷，正经地过了头，对视一眼就会心底发毛，觉得他是背负着拯救世界或剿灭全体资本家之类的沉重任务才潜伏在谭子安身边的卧底，总之太不单纯，他没工夫更没兴趣解读。

　　谭子安绝对有鬼。

　　这样的场合，自带的保镖一般会被留在场馆一楼，或者守在房间外面。可现在游孝被谭子安安排在他们俩座位斜对着的柱子旁边，身姿挺拔，神情肃穆，幽深的眼珠看向这边，跟云台上的高清摄像头一样，瘆得康昊饮料都快喝不下去了。

　　他吐出吸管：“不是，他非得在这儿吗？”

　　“是的，”谭子安眼睛都不带眨地肯定，“你习惯一下。”

　　康昊无奈，突然间他灵光乍现，眼神在二人身上反复横跳：“你俩……”

　　“有仇。”谭子安言简意赅，“谭常延让他来监视我的。”

　　刹那间，三个人的表情精彩纷呈。

　　康昊惊讶又想笑，一口饮料不上不下卡在喉咙，差点呛到。低头抽纸巾时，刚好错过了游孝皱眉向谭子安表示不满，而谭子安仰起头对游孝抬抬下巴，可谓有恃无恐。

　　“对了，”待康昊整理好，谭子安问，“你申了哪里的大学？”

　　“美国，曼哈顿。”

　　谭子安道：“那我可以找聂灵均关照关照你。”

　　“远着呢，她斯坦福，在加州，我俩中间隔一整个美国。”

　　谭子安手顿住，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看向康昊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锐利：“你怎么知道她在哪里？或者说，你为什么关心她？”

　　康昊被问个措手不及，一时间哑口无言，编不出谎言的样子蹩脚极了。好半晌，他无可奈何地向谭子安坦白：“好，我承认，我当时是对她有那么一点好感，还没来得及接触呢，她马上就回美国了。我打听一下人家没什么问题吧！”说的过程中，康昊先是心虚，中途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做错事，进而转入一种莫名的愤怒，“我都不认识她……我、我……”

　　谭子安忙不迭地叫停：“打住，我知道了。”

　　他无波无澜，和康昊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你们就见了一面，有好感也未见得多深入，你慌什么？”

　　康昊委屈巴巴：“那不是因为你们两个……这样那样。”

　　谭子安道：“我和她只是朋友，两边父母也只是凑热闹，你完全不用顾虑我。谭常延管不着我娶谁，他答应过我妈妈。”

　　“这样……”康昊松了口气。

　　他这么一提，谭子安倒是想起来了。

　　聂灵均喜欢的是游孝，康昊当时对聂灵均有好感，而现在他又和游孝在一起。四角关系本来就足够混乱了，他们彼此之间甚至还费尽心机隐瞒。

　　小说里的戏码也乱不成这样。

　　思及此，谭子安的目光又下意识地瞥向游孝。

　　游孝百分百把他的目光接住，随后突然躲避开来。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还是被谭子安捕捉到了。

　　他在心虚什么？

　　话题刚提到聂灵均，游孝就躲开他的眼神，而游孝和聂灵均之间又有着那样一段纠葛。谭子安心底疑窦丛生。

　　这样想来，聂灵均在的那段时间确实发生了太多事，尤其是聂灵均和游孝之间。她为什么对他情根深种，他又是怎么说服她放弃的，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喂，别看了。”康昊在谭子安面前打个响指。

　　谭子安回神：“怎么？”

　　康昊还以为他在瞪游孝，极好心地开解他：“人家就拿钱办事的，不是他也会有别人，你跟他过不去干嘛？”

　　“哦，”谭子安耸肩笑笑，“我不和他一般计较。”

　　游孝：“……”

　　-

　　和康昊告别后，宴会也差不多快散了。游孝去把车开出来接到谭子安，从来坐副驾驶的人今天径直上了后座。

　　上车后，谭子安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盯着后视镜里游孝努力摆出问心无愧样子的脸，问——

　　“其实聂灵均亲到你了吧？”

 

 

第40章 休假

　　“没有。”游孝斩钉截铁地否定。

　　“好吧，”谭子安面不改色，依然不好相与，“解释。”

　　游孝苦笑着低下头，无可奈何：“子安……”

　　他这样，谭子安更确定他心里有鬼了。他极少对游孝摆出这副生人勿近的脸色，冷然道：“我不喜欢被骗，也很少给别人解释的机会。”

　　“我知道。”游孝正色，“我承认我之前隐瞒了一些事，和我们、和聂小姐都有关。我迟早会告诉你，但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谭子安问：“你现在告诉我的话，我们会歇斯底里地大吵一架，接着冷战，然后我跑去酒吧一边喝酒一边和别的男人搭讪，还命令你在旁边看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