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谭子安做过调查,唐哲真是个十足的工作狂。他老家在北方,不知道为什么,自高中只身一人来到S市后从未回去过。工作一年后,他从对手公司跳槽来谭氏,从来都是加班最狠,业绩最高,晋升最快的一个。只要他的工作强度没降,就不可能产生“谈恋爱”或别的让他想留在S市的牵绊。
“Z市子公司总经理,全权代表我本人,够不够?”
唐哲真诧异挑眉:“可以称得上是惊喜了。”
谭子安本就有得到肯定答案的自信,闻言略一微笑,颔首。
唐哲真问:“不过,方便问一下为什么是Z市吗?”
“我大学在那边。”
“C大?”
“嗯。”
谭子安高考发挥得不错,裸分就能上C大金融系,学校牌子够硬,谭常延亦点头同意他留在国内。这件事在商圈甚至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外界都戏称,谭氏独子走高考路子,怕不是谭常延塑造亲民企业家形象的第一步棋。
唐哲真摇摇头笑起来:“说真的,要不是早知道你是谁,我绝对不敢相信你今年才18岁。”
来公司前,谭子安都会把肤色打暗一点,配合成熟的服装,外貌上并不过分年轻。工作中他话少,控场力强,很容易给别人留下他阅历丰富的印象,和以往的实习生们——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截然不同。唐哲真的感叹算是有理有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轨迹,我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
意料之外的回复。
唐哲真认真注视着谭子安,显然对这位小他十岁不止的年轻人抱有极大的兴趣。
“说真的,Urien。我很珍惜现在还能这么叫你的日子,但毫无疑问,我更期待未来叫你谭总的时光。”
显而易见的投诚,唐哲真诚恳说完,起身与谭子安握手。
“未来总是叫人期待的,”谭子安收回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谭子安抬腕看一眼手表:“还有53分钟,我就不打扰唐总监小憩了,午安。”
“多谢,”唐哲真为谭子安开门送行,“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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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几章 爱
第38章 末日
C大的入学季是人声鼎沸的。
入学时间在八月底,正是Z市最热的时候。注册那天谭子安去了学校一次,被喧嚣的人声和热浪吓到退避三舍,转头就接受了家里帮忙取消军训的建议。
如此一来,谭子安的大学生活将毫无体验感是可想而知的。
他手里有三家子公司,一家由唐哲真代理,另外两家得由他亲自管着。这里毕竟不是总部,没有谭常延压着,在本地混迹十余年的老董事未必会给谭子安面子。它们就是谭子安踏出新手村后的两个超大型副本,刷过了便前途坦荡,刷不过,保不齐就被谭常延放弃了。
谭常延今年52岁,生育功能倒是保养得很好。邵婧每次的产检报告里,胎儿都健康得医学生教科书上的标准范例。谭子安觉得,以他爸这个身体素质,再生一个从头培养的可行性非常大。
至于上课——
他可不觉得股票飘绿的金融系教授能比操盘两家公司教会他更多。
踩下刹车,等回家路上第三个红灯的时候,谭子安始惊觉到自己方才念头的冷漠。
谭常延、邵婧、邵妤霏、弟弟。两个多月前,有关这里面任何一个人的念头都足以令他五味杂陈。可现在,他一个人开着车,居然就这么稀松平常地,在心里调侃起谭常延那异于常人的生育能力。
冷血到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倒计时结束,绿灯亮起,谭子安踩下油门,性能优良的黑色轿跑驶离路口,而后猛地提速离去。
谭子安迫切地想要回家。
-
谭子安和游孝在Z市的房子离公司很近,是一套两百多平的跃式,无论是户型还是装修风格,都和他高中短暂离家出走时找的那套很像,只是空间更大一些,风景更好一些,价格更高一些。
房子是游孝找的,谭子安只负责付钱和入住。第一次走进这个地方的时候他就忍俊不禁,指着阳台一个空置的花盆问游孝:“这里打算种什么?”
“凤尾竹。”
原先那个家就有一盆凤尾竹,是谭子安嫌家里绿色太少叫徐叔运过去的,回谭宅时谭子安把它带回去了,并破例允许它被种在极少栽种绿植的谭子安专属小花园里。
谭子安不满意:“可是我想种重瓣芍药。”
游孝道:“依你。”
回答没有丝毫犹豫,谭子安心情颇好,奖励给他一个长达五分钟的吻。
搬进来的那天天很热,谭子安穿一套薄薄的居家长袖,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打了一下午的视频电话。
电话那头是唐哲真。他来Z市比谭子安更早,如今正因为老高管们不服他这张年轻面孔捣乱而焦头烂额。
谭子安早已给他足够的权力,便许诺两周后会去公司给他撑撑场子。只是临到末尾,他话锋一转:“但我更希望到时你已经解决好一切。”
唐哲真哪能听不出来话中真意,一时唯有苦笑。
他捏着连日松不下来的眉心,道:“小谭总要真想来视察,还请宽限些时日。”
“说好两周就是两周,哲真,我相信你的能力。”
老东西们是注重资历和出身,却也没糊涂到认不清手腕的地步。倘若没能让他们心服口服地把倚老卖老的心思收回去,唐哲真永远没法真的服众。
谭子安是比唐哲真有威严,可这几分威严靠的又是什么?若放任裙带关系一层层往下递,谭子安就是再干上十年,也只有拾谭常延牙慧的份。
“哲真,狐假虎威长久不了,我们要做的事是一样的。”
唐哲真静默片刻,随后道:“我明白了,谭总放心。”
“明白就好。”
谭子安关上电脑,刚敲打完下属的人,转头就趴在臂弯里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你坐在空调口三个小时不知道冷吗?”声音从头顶传来。
谭子安仰起头,看见游孝带着打扫卫生用的橡胶袖套,像抓学生犯错的年级主任那样盯着他。怕手套上的脏东西掉他身上,游孝手举得高高的,动作有点滑稽。
谭子安嘟着嘴,毫无反省的自觉:“你怎么不提醒我?”
“我在楼上,”他说,“而且我不知道你冷。”
“那是你的错,”谭子安理直气壮,“你都不知道隔一会儿来看下我。”
游孝偏头笑一下,不知是高兴还是气的。
“还要在这里坐着吗?”
谭子安伸出手:“扶我。”
坐得太久,他腿有些发软。
“等下。”
游孝去脱下手套,又洗了手回来。扶谭子安起来时,他搓搓谭子安的衣料说:“这衣服太薄了,家里空调太凉,打高你又嫌热。”
“以后不穿了。”
“穿我的怎么样?”
谭子安一下子没明白他的意思,反应过来后啪地撇开他的手:“不是吧游孝?你好俗气。”
“很多人都喜欢的事才俗气,我俗不可耐。”
谭子安仍然抗拒:“不要。”
可是过几天,谭子安嫌刚送过来的新睡衣香薰味道太难闻,他就真的穿着游孝的衣服睡觉了。
游孝的衣服都大,柔软的衣料把他整个人包裹在里面,衣服上有淡淡的洗涤剂味道,他早就在游孝身上闻惯了,穿起来舒适又安心。
那一晚谭子安睡得很好。
每每回忆这些时刻,谭子安总会疯狂地想念游孝。
口是可以心非,心里的念头,谭子安否决不了。
谭常延的父爱是一场绵延十八年的骗局,他没有带给谭子安任何温暖、慰藉或承认爱的能力,只平白把他变成一口填不满的枯井。游孝是他的浮木,他的孤舟,他遭逢大旱时巧遇到的蓄谋已久的甘霖。如果世界上不存在一个游孝,谭子安有多大的可能性会变成一个冷血的商人,换言之,下一个谭常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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