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犬(29)

　　谭子安在听到的瞬间就表示拒绝：“谁大冬天上山看日出？”

　　聂灵均：“我！”

　　谭子安：“那你自己去。”

　　“游孝不和我一起吗？”

　　“他要上英语课。”

　　“可以取消的，”聂灵均满眼希冀地看向游孝，“你要去吗？”

　　游孝看看聂灵均，再看看谭子安，最后说：“她一个女孩子，自己上山不安全……”

　　聂灵均笑起来：“我就知道。”

　　她知道什么？

　　圆润的指甲顶端在手心抠紧，谭子安看着游孝说：“好，你去。”

　　晚饭后，聂灵均正兴致勃勃地准备上山用的东西，谭子安来到她的房间。

　　他开门见山：“聂灵均，你想做什么？”

　　正在收拾的手停下来，聂灵均坐在床上，抬头无辜地看向他：“你在说什么呀？”

　　“别装了。”

　　“哦。”聂灵均微微笑着，“谭叔叔说我可以带一个保镖走的。”

　　“少拿我爸当借口，”谭子安漠然道，“你一开始就是为了游孝。”

　　“没错，”聂灵均站起来，徐徐走到谭子安面前，“我挺喜欢他的，长得帅，身材好，身手很好，性格也不错。”

　　“性格？”谭子安哂笑。

　　游孝在谭宅就是个闷葫芦，保镖的身份圈着他，让他根本发挥不出任何性格。谭子安和他相处了七年，从不敢说自己对他了如指掌，聂灵均却说喜欢他的性格。

　　简直天方夜谭。

　　“聂灵均，你爱情电视剧看多了吧？热情奔放的地方待久了，回到东方就想发展一段浪漫情缘？”

　　“你别急啊，”聂灵均轻巧地拨上锁扣，把谭子安的急切圈在围栏里，“浪漫情缘哪里不好？你怎么就知道游孝不喜欢我呢？”

　　谭子安答得极快：“不可能。”

　　“为什么？”

　　谭子安怔住，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再次抠过手心。他别来眼睛：“……你爸妈不会同意的。”

　　“正好，梅花香自苦寒来，外界的打压只会让爱情更坚固，我们可以是罗密欧与朱丽叶。”

　　疯了。

　　再和她说下去，谭子安觉得自己也要变成一个疯子。他甚至不知道心底这股焦躁是从何而来，单单是有人打着爱情的名义在觊觎游孝，他就觉得可笑又愤怒。

　　“谭子安，你能给游孝什么？”聂灵均挑衅地问，“一个高中学历，一身武艺，一辈子的保镖身份和一份稳定工资？”

　　谭子安垂眸看她，冷声问：“那你呢？”

　　“我会带他去美国，送他上最好的大学。等他毕业了，我就挑一家公司送给他。如果我还喜欢他，他会成为聂氏的左膀右臂，如果我不喜欢他了，他也不会失去已经拥有的一切。”聂灵均昂着头，万分自信地说，“爸爸妈妈很爱我，只要我一直坚持，我们会结婚的。”

　　她甚至把他们的未来都想好了。

　　视线里，聂灵均的笑容越发刺眼，谭子安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一定不会好看。原先准备好的“游孝应该留下的一万个理由”都说不出口了，他极罕见地感到不自信。

　　谭子安拥有的，只不过是儿时的一个承诺而已。

　　嗓子卡顿，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游孝知道吗？”

　　“我还没告诉他，”少女的希冀朝气蓬勃，“我想要拥有一个浪漫而隆重的告白。”

　　所以才非要在大冬天去山上看日出。

　　“好。”

　　谭子安拉开门，转身退出房间。

　　-

　　后日一早，聂灵均穿了一整套香奈儿的冬装，拎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出门。箱子里只装了一些饰品，其他早就在车上了。

　　打开车门，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谭子安，她竭力压制住笑意，活力十足地窜到游孝身边：“早上好！”

　　游孝点头：“聂小姐早。”

　　谭子安昨晚没睡好，这会子正头疼。他把围巾拉上去盖住眼睛，迷糊地说：“你说的，想大家一起看日出，我还叫了三个人，一会儿在临江东路会和。”

　　“谁？我认识吗？”

　　“有一个你不认识，别的不知道。”

　　昨晚临时叫康昊拉两个人来的，他哪知道会是谁。

　　车子上路，谭子安困极了，脑袋一点点往旁边倒下去，不一会儿，被一个侧身而来的肩膀接住。

　　游孝的肩膀。

　　身体僵直片刻，很快放松下来，谭子安枕着游孝的肩窝，心安理得地睡着了。

　　他现在还是他的保镖，不是吗？

　　-

　　一路好眠，谭子安睡到了山脚下的民宿才醒。

　　打开车门下车，看到正搬运行李的人，他惊诧：“康昱？”

　　康昱明朗地对他挥手：“好久不见。”

　　比起上次见面，康昱的头发长了些，米色的冬装他中和了他的冷峻，显得气质温和一点。但谭子安该不喜欢还是不喜欢他，微微点个头错开他走进民宿，找到康昊兴师问罪：“你带康昱来干嘛？”

　　“不可以吗？”康昊放下手里的东西，“我知道你俩有矛盾，我哥跟我说了。他说他既往不咎，你俩就和好呗，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既往不咎？

　　好一个既往不咎。

　　谭子安瞥一眼外头的康昱，道：“和好不了，下不为例。”

　　“是你说谁都行的，现在又来怪我。”康昊苦着脸说，“你就不能尝试一下吗？我哥没这么不讲道理。你俩把劲儿，对就你现在这表情，收敛一点，还是能交个朋友的。”

　　对待不喜欢的人，谭子安没有任何通情达理的品质：“没门。”

　　他在康昊想再次劝解之前开口：“还一个呢，带了谁？”

　　“蔡亦姝，初中和你一个班的。”

　　“不认识。”

　　“我就知道，”康昊翻个白眼，“你能说出哪怕一个曾经同学的名字吗？”

　　“游孝。”

　　“……”

　　-

　　冬季的民宿住客少得可怜，房间很富余。他们一群少爷小姐加一个保镖，偏偏要住双人房。最初是谭子安提议的，他一说出来就想反悔，没来得及，得到了聂灵均热烈的赞同。

　　聂灵均：“这样好有旅行的感觉！”

　　其他人居然都没意见。

　　谭子安拎着行李进房间，游孝已经在了。见他打开箱子往外拿东西，游孝忙说：“我来就好。”

　　他举起手躲开：“我可以的。”

　　五分钟后，谭子安在厕所打碎了一瓶精油，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浓烈的玫瑰味，游孝用了好多办法才把味道变淡，出来时谭子安已经自觉在床上坐着了。

　　游孝忍着笑：“闻着会难受吗？”

　　其实有一点，谭子安摇头，想到刚刚大家搬行李有条不紊的样子，仰着头问：“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会，你只是没做过。之前在我们家，你不也做得越来越好了吗？”

　　他说“我们家”，谭子安眨眨眼睛，觉得心底有什么地方被击中了。

　　那个房子谭子安买下来了，他没告诉任何人。

　　原来游孝也喜欢它，也舍不得它。

　　“子安。”

　　“嗯？”

　　“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不知道。”

　　谭子安明白游孝在说什么。如果是以前的谭子安，绝对不会因为打碎了一瓶玫瑰精油就用“没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自己。如果觉得自己哪里不好，去学就是了，他没有什么做不好的。

　　只是最近有什么东西让他变得奇怪。那东西指使着他想到聂灵均晚上去找游孝私会的场景而提议选择双人间，又在想到聂灵均一个人走遍大江南北的时候而说出自己“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