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又在笑我,因为他舅妈不光热衷于分享日常生活,同时也在朋友圈里打着三无面膜的广告,一天就得发十来条,而这条朋友圈已经是四年前的了。
那个时候棠翎的头发还是黑黑顺顺的,穿着黑色无袖,就这么光膀子开着他舅进货用的大金杯,旁边的向日葵车载音响看起来摇得很欢脱。
国道非节假日向来是没什么人的,好像是个人都能上去跑一跑。照片里棠翎单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白瘦的手搭在窗沿上被日光一曝跟骷髅似的,指间还嵌着一只烟。
设成屏保是因为我的小棠哥哥这样看起来特牛叉,虽然我觉得他好像打小就爱无意识装逼,可你又不得不扼腕感叹这逼装的真帅啊!如果他是人贩子要这么把我运走我都认了,虽然这张照片上的哥和我现在其实一般大。
我也跟着他一起重新端详起了这张照片,眼睛只顾着盯他手里的烟去了。过了片刻我才反应过来:“你那时候十八还是十九啊?”
棠翎解释道:“我舅说早上开车容易困,所以给了我一根。”
“抽一根烟就能不困了?”
“半根。”棠翎强调。
然后他为我演示了伸出窗去掸灰造成的风替你抽掉剩下半根的喜剧局面。
棠翎想了想:“而且车里的味道还不如烟味好闻。”
“还能有什么啊,皮革的味道?”
“后排有半只才杀的牛。”
我感觉我快吐了。
打发时间这事儿是门学问,但只是要上手的话也是非常简单的。
下午的时候我们坐着公车从高铁站进到了潮州城,又糊里糊涂地转搭了城内的线路,就这么绕着城市跑了一大圈,从玻璃窗前领略了浮动黄水上的湘子桥和层层叠叠的旧牌坊。
天色发沉后我们本想着随便找家酒店所以从站台出来了,没走两步就瞧见河岸边支起的零散夜市,也不知是什么主题活动,似乎和旁边的学校有关,霓虹灯牌后面还有一些娱乐竞技的小铺子。
可能是因为以前总一个人,导致我现在好像特别热衷于凑热闹。算是十足十的临时起意,我催着棠翎就往人群里埋。
脚还没迈过第一家铺子,就有一个大姐上前来拦住我们,让我们过去玩套圈。望见间隔排好的各类小玩意时我都还没能理解这项游戏的运作原理,直到目睹了一旁带小女友夜游的中学男生从入门到放弃的全过程我才稍微有了些感悟。
我抠着胸前的包带:“这游戏是要你躲过那些玩具把圈扔到空隙才算赢吗?”
棠翎没答,只是侧身管大姐要了十个圈,然后退在白线之后从容地往场地里抛起荧光塑圈来。
我就听见大姐的欢呼从一开始的激情万分开始逐次递减。
我看得出神,棠翎突然转头问我喜欢什么,其实我们男的对这些小东西都不是很感兴趣,但我一看见旁边眼巴巴盯着最里小黄狗玩偶的中学情侣就起了坏心,所以遥手一指说我要那个。
只多失败了一次,棠翎的绿环很快还是摇摇晃晃地勾住了小黄狗的脖子,那瞬间大姐的欢呼减回了一片寂静。
棠翎又把发愣的我抓了上来,把剩下的四个圈放进我手里。
“试试。”
试试就试试,我聚精会神地站在白线上,回想着棠翎抛圈的姿势,身体也不断前倾来估计抛物线的轨迹,虽然差一点就因为幅度太大而以头抢地了。
果然是天道有轮回,我刚刚那样欺负中学小情侣,所以现在就让我落得和那个小男生一样在女友面前耍不了酷的悲惨下场。也不知道到底是跟谁在较劲,四个圈扔完以后我又买了十个,却仍然是一无所获。
相比于我的抓狂,棠翎就显得云淡风轻得多,他抱着结算下来的小礼物坐在了后方的矮小木桌旁,垂着眼就拆起了包装。他手里多是文具和小玩偶,五彩缤纷的更像是姑娘喜欢的东西,把外壳的塑纸一一剥了通透以后他还会举起来看上一看包装上面究竟印了那些卡通角色,眼睛笑得弯弯的。
此时此刻我终于和刚刚那个小男生感同身受了,人家妹妹喜欢小玩具有错吗?有错的是我们无能的老爷们儿。
所以我又跑去隔壁打起了枪。
不得不说人真是各有所长,对于射击我做起来就好得多,可这么英勇的场面我却没法确定棠翎究竟有没有看见,因为当我把小礼物背回桌上的时候他还问我是不是拿钱买的。
回来路上我还路过了一个小地摊,抻平的编织袋上摆列着一些海螺贝壳之类的东西,其中有几枚由于实在长得过于出格了所以引起了我的兴趣。我上前一问,居然听那摊主说这些都是在一个叫做白玛的不知名小岛上捞的。
突然有一点怀念,我顺手挑了一个最不出格的,摊主说这叫粉色千手螺。
我透着路灯往缝里细细看了一会儿,又俯首试图听一听这海螺里究竟有没有回音,却也只听到了闷响版本的夜市闹声。
难捺失望,我失去兴趣地把粉海螺扔到了桌上,就滚在我刚刚带回来的两只小熊钥匙扣和一把三色水枪之间。
棠翎把玩了一下那只海螺,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把小黄狗玩偶拎到了我面前。
棠翎拍了拍它的脑袋,于是它也有点迟钝地汪汪叫了两声。
难怪这东西体格这么小却也能独占最后一排被当做终极大礼,感情这是只电子狗。
我正发表着感叹,却听见这狗用起幼稚的电子音重复起了我的话。
“别学啦!”
那狗跺了跺脚,也尖声道:“别学啦!”
原本我急得还想跟它吵,一想到之后的那无用功场景,话溜到嘴边又被我狠狠吞了回去,最后我只是瞪了它一眼就把头埋回了手臂里。
“于真理,你们说话声音一模一样。”
我瓮声瓮气地说:“哪有啊?”
“不信?”棠翎托腮道,“你也叫一声,比比看。”
我半信半疑地汪汪叫了一声,又等着小黄狗操着它那电音嗓重复了一次。这一对比更加论证了我的观点,我皱眉认真驳道:“明明就不像。”
棠翎应付着说是不像,又在我反应过来被整的郁闷抱怨中满意地掐掉了小黄狗的电源。
直到拴着红围裙的大姐凑到我们桌前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路边的桌子确实不能乱坐,毕竟别人铺面老板兴冲冲地跑来问你要点什么,你也不能干脆一屁股站起来就说一句不知廉耻的“我就贰传泉家扑街坐坐”。
于是我点了最普通的白粥配菜脯蛋,后来我没抵住老板的一味煽动,又上了盘什么烤的壳类海鲜,随之而来的,还有老板砸上桌面的冰啤酒。
眼瞧着她打算连开两瓶,我连忙制止道:“他胃不好,开一瓶就好。”
老板放下开瓶器,看了看棠翎,莫名其妙地说了句:“这个帅哥看起来很能喝啊。”
我说人不可貌相,他喝不了多少的。
老板不信邪,又问棠翎平时喝什么。
棠翎本来还在研究海螺,被问到的时候有点懵懵地抬起头,说了句纯生果汁一比一混着喝。
老板大笑,说他这难道不是小女孩口味吗。
而为了证明我不是小女孩口味,是铁爷们儿,我颇豪迈地推开了老板递来的小玻璃杯,握着瓶颈咕噜咕噜地就往肚子里灌啤酒。
本来苦的我都有点受不了了,感觉自己整张脸都皱在一块去了,可在放弃之前我又听见旁边老板起哄一样的叫好声,所以我只得硬着头皮灌下了一整瓶,这回连棠翎都向我投来了惊奇的目光。
我把瓶子重新砸回到了棠翎跟前,引得薄木板也一阵乱抖。我先是埋头顺了顺在胸膛乱窜的啤酒泡,好受一点以后立刻凑近棠翎说,你于哥牛吧。
棠翎笑着用筷子柄抬了抬我发沉的下巴。
不过是棠翎慢条斯理喝着粥的功夫,我感觉酒劲就起来了。我发现我把我刚刚赢来的水枪背在了背上,然后像个二战中值班的卫兵一样起身站在了棠翎的身侧。
“于真理,你做什么?”
我脱口而出:“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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