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地打开了电脑里的蜘蛛纸牌,结果张勇对我说陈无眠说要来看他,吓得我鼠标差点飞出去。
迫近傍晚下班时,多日不见的陈无眠就拎着鸡爪啤酒就走进了蓝莲花。见我的时候,她甜蜜地笑了:“眠眠还记得真理哦。”
我冷汗直下。
我不懂她出于什么目的,竟叫张勇拉下了卷帘门关了灯,又轻车熟路地找到遥控器点了一部美国家庭片。
“……小陈姐,你怎么这么熟悉?”
“我高中的时候经常来这里,离家出走的时候徐安还让我在这上班呢。”
我有点微妙地和她对视了一眼,只在她玻璃似的眼珠里看见了自己。
三个人里没一个人认真看那部电影,张勇沁着酒劲大肆吹嘘自己在三林中学书写的旷课传奇,陈无眠漫不经心地喝酒,我专心啃鸡爪。
我本来还嫌张勇吵,可等他抱着陈无眠小腿倒在地上昏睡之后,整个蓝莲花就又重归尴尬境地,我啃着鸡爪的动作都开始发僵,直到陈无眠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棠翎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吧……挺好的。”我答道,“和以前一样。”
“不可能,怎么会和以前一样。”陈无眠扭头来看我,“你有没有见他最近和哪个人走得近?”
我不解,又听见她道:“以前他不会对我这么不好的,现在连我电话也不接了,是不是听说我把别人老婆逼死了就讨厌我了?你为什么要给他说啊?”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陈无眠的精神有点不正常,因为我记得分明是她专门让我给棠翎说的。
“可能棠老师没想好怎么面对你。”
陈无眠打断我:“你在乱说什么?你了解棠翎吗,这白玛里只有我最了解他,他一定是讨厌我了。”
我失语了,懒得再开口说话。
就像是要努力证明什么似的,陈无眠又迫切道:“他不用漱口杯,因为他说在监狱里的时候有人往他杯子里撒过尿。他不再开车,因为就是交通事故让他进的监狱。他以前在清美学雕塑,大一的时候他买了一辆二手的电瓶,我坐在后面,骑了一个多小时去了什刹海,太阳很大人很多,所以那天我牵了他的手。”
她红着眼睛看过来:“这些事他有对别人说过吗?没有吧,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
我开始有点难以给出回应,她确实在说一些对我而言完全陌生的棠翎。
像是鼓足了半生的勇气,陈无眠竟恳切道:“能帮我给他打个电话吗?我想和他见一面。别说是我找他,不然他一定不会来的。”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陈无眠突然哭了,悲拗的面容看得我也能感受到骄慢后的挣扎。
第14章
打电话前我听陈无眠说了不少,她好像很难找到一个倾泻的出口。
“棠翎是被我带来白玛的,但这里太小,这里的人太迂腐、太陈旧、太在意彼此,我想棠翎在这里过得并不快乐。或许城市会比想象中要好,城市里的人步履匆匆,大多只在意自己,那样的话就不会有多余的目光刺伤他了。”
最后她说,等她风头避过后一切都该回到正轨了。
我问正轨是什么意思。
陈无眠只是有些空洞地看我:“离开白玛,回到该回的地方去。”
那个瞬间我心中的惊惶很难用言语表述详尽。
棠翎接起电话时我听见那端纷乱的碰杯声。
“……你们还在吃饭啊?”
棠翎低低的嗯了一声:“陈醒到处灌人酒。”
感受到旁边烧得火辣的视线,我如坐针毡。话在喉头怎样也理不清晰,最后我只好直白道:“现在能走吗?我想见你。”
棠翎沉默了一会,我以为他会拒绝,但他最后只问了一句我在哪。
我见不得女孩掉眼泪,挂断电话后我没看陈无眠,架起地上的张勇就往外走:“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不知为何陈无眠跟出来了几步,我实在有点郁结,于是又道一句:“张勇一直都很认真,你们的事别老祸害别人。”
我都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讲给谁听的。
喝醉酒的人真是重的可怕,幸好张勇家就在小卖部楼上,不然我可扛不动。
他爸妈开门的时候都沉默了,我想他们一定对张勇这种屡屡违禁的未成年失去了教育兴趣。
他爸平时从不和我讲话,今天可能实在憋不住了,对我道:“我知道你们这种很早离家的平时没人管,可张勇和你们不能一样啊,他还要考大学,下次不准再叫他到处鬼混了。”
感情他以为一直以来都是我带着张勇驰骋夜店的,没人比我还冤了。
回家的路上我越想越不是滋味,心里像堵着油浸过的棉花似的。最先我还以为这是因为张勇他爹指责我是狐朋狗友,直到最后才反应过来,我难受是因为开始意识到欲望这种东西果然越养越大。
这不是件好事。
棠翎说我难道就有多喜欢他吗,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却已然分不清自我感动式喜欢和阴湿占有欲到底哪一方站了主导。
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是受了境遇的推动。我想,如果我在痛苦却光彩的十五六碰上他,可能只是会多望上他几眼……总之不会像现在,不会像现在这样,宁愿被他捅一刀也不想他现在去找陈无眠“把话说开”。
在白玛,棠翎是我想要得到的唯一。
舌尖泛起锈味,我用手抹了抹,红色零星沾上了指腹。然后那半凝固的斑驳被滚烫的什么砸开,浅红在我皮肤洇开,雨点一样,接着有了更密集的水滴往下落——我听见自己好像在低声抽噎。
在路灯下站了片刻,我掉头往回走去。
其实那时候我脑子里什么也没有,好像一切都只是受本能驱使。
可我没想到,棠翎此时此刻竟会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站在野草蔓生的河岸边,他就这么漠然地抬头望向桥上的我。
桥座上阴冷的壁灯闪烁,衬得棠翎一张脸毫无血色。
我慌忙地跑下桥来,抓住他的衣襟用力看了他好几眼,却还是有些回不过神。
“……陈无眠呢?”
听见那三个字棠翎的眉心就皱了起来,接着,他的怒好像从此漾开来,连颈上都隐隐涨出了青筋。
诚然他总是心情不好,可我没有哪一次见过他脸上能盛住这样多的愤怒。
棠翎把怔忪的我摔到桥洞青石板上,我不小心还滑一下,又向前扑去,尖锐的痛楚从两块膝盖漫上。
我下意识道:“你发什么疯……!”
他慢悠悠地蹲下来看我,然后拉起我的衣领:“于真理,我讨厌别人骗我。”
我突然很委屈,明明都是被他们祸害的角色,可现在我觉得我比一无所知的张勇还要惨。
“她说你不接他电话,跑到别人面前哭,我能怎么办?”我说,“陈无眠搞张勇你搞我,可白玛下贱的人又不只我们两个。是,我是心甘情愿,但张勇什么也不知道,他爸说他还要考大学,经得住你们这么玩儿吗?你们之间爱怎么就怎么,关我屁事,我只想以后你们婚丧嫁娶都可以不要利用其他人来传达心情。”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开始明白那最特别的人或许是陈无眠。毕竟棠翎说可以和任何人却只是不能和她睡,我想大概这就是珍视的第二种解释。
“之前陈无眠问我‘我是谁’。”我拉开他的手,“其实后来我想了很久,到底说什么答案又准确、又会让我显得不那么在乎,我觉得应该只能说‘我是棠翎的飞机杯’吧。”
我笑着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重复道:“我是棠翎哥哥的飞机杯。”
棠翎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他望着我,我却开始不明白他眼里映着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了。
是那么陌生。
我去亲他,用齿尖磨他的下颌骨,闻见他皮肤里浸着的酒气。
“所以不准只用一次。”不知为何,我的声音好像被什么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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