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通关心得啊?”我凑近她,“我乐意。”
她仍然温声细语:“小于,我是认真的,他从来不把这里的人当回事的。非要说,我觉得陈哥的妹妹说不定才算得上半个,可他们认识了四年还多,你们呢?我从没见过这种人,你说他冷漠,可他常常对人很好,你指责他没心没肺,可从一开始他也没有承诺过什么。”
“一年前他是被陈哥的妹妹带回白玛的。那女孩叫陈无眠,岛上人都多少认识,当时在我们高中还是很出名的。高一高二吧,那时候就有摄影师专门跑到岛上找她拍写真、拍文艺短片,所以她高中都没念完就跑去北京了,说要当大明星。可能明星没那么好做,后来大家才知道她居然去做那种事了……我们那时候以为棠翎是她领回来的男朋友,后来才知道他们之间竟然什么也没有。”她顿了顿,“可这事发生在他们身上就更加奇怪,不是吗?两个随便的人碰一起可一点不随便,何况陈无眠总说她要死要活地爱着棠翎。”
她好像陷入回忆:“你可以明显感觉到,有一种气氛在他们之间是不一样的,别人一点插不进去,就像一种更超脱的紧密联系。他们都不爱对别人说起自己,所以曾经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好像就只剩下彼此知道。”
半晌,我轻轻地吸了口气,道:“姐,你是不是误解了什么?大家有缘分就凑一起过一段时间呗,谁还往深了想?”
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可迎着风冲出画室的时候却还是莫名觉得酸涩。
我会想,四年前我十五,而棠翎刚去念大学,说不定在北京巡演的时候我不成天窝休息厅,兴许就撞上他了呢?那样的话,这段共患记忆会不会就从此属于我们了?
虽然我知道就算时光倒流也不可能,所以我才这么他妈难过,当时我们生活之间的鸿沟就如同现在我们心之间的鸿沟。
要不是撞见老徐我真快杀去警局报失踪案了。
矮胖的身子往蓝莲花黄壁灯下一杵,我就认出那是老徐。
“诶,老徐!你怎么还在啊?不说去对岸给你女儿开家长会了吗?”
老徐分外落寞地坐在门前长椅上,一阵长吁短叹,却也不说话。
我无语:“不说话装高手?”
“有些时候我也没想和你讲那么多事,但碰上你老是不自主地就说了。可能是因为你是这岛上唯一一个彻头彻尾的外地人吧?和这里所有人都连不起网来,感觉随时都会走,然后就可以带着我的蠢事彻底一走了之。”老徐拍拍腿,“一点儿心理负担也没有。”
“什么叫连不起网络来?我家wifi信号挺好的。”我笑了两声自己也觉得尴尬,又收敛表情道,“你就没想过我会一直留在白玛吗?娶妻生子,这不就连起来了。”
老徐看向我:“你会吗?”
我不再开口。
我也拿这句话塞过棠翎,结果我变得和他越来越像,如今我们竟给出了同一个答案。
“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逃到这里来,但逃离逃离,逃开了就一定会扔离很多东西,值当吗?”
老徐特文艺范儿地仰头看天:“她小时候有一次她妈出差,要我替班去开家长会,结果那天早上囡囡说什么也不让我去,最后她说她不好意思,因为我不像同学爸爸们那样有很多公司,只是个开出租的,远不像他们那样体面。她说这话的时候才十岁,十岁的小姑娘就开始在意别人的目光了,我们这种四十的可更不能不要脸了……所以这次我还是不去开了。”
感知到我的视线,老徐笑了笑,略显慌张:“小于,你这年纪看我这种失意中年人是不是挺好笑的?害怕面对很多事情就扔下老婆孩子一个人躲在这,然后啊,窝窝囊囊地就把一辈子混完了。”
我说我二十岁不到就已经想就这么混了,也没什么不好。本来没有规定所有人必须迎着大潮跑,我就是懒,就是累,现在没人能把我怎么样了。
老徐仍然仰着脖子,天上什么也没有,但他还是着迷地盯着。
我也跟着去看那片黝黯的天。小时候我不会这么闲情又骚包地看天,不然我妈会拿衣架打我,还不敢打手,只往身上招呼,就怕影响到我练琴进度。
只是我从不觉得所有人抬头望见的是同一片天空。不然我怎么会开始觉得天空已经从油画里坠出来了呢?这个时间节点或许有点模糊,但我确定就在最近,就在遇上棠翎后一点。
那之后积云星空不再是遥远的像素贴图,一切成了真的,就这么不要脸地在我头顶上晃荡,成天看着我因为棠翎难过的哭、或是兴奋的笑。
而这一切一切宽大的世界和鲜活的体验都是棠翎给我的。
他成了导游,为了不迷路,我想我得把他抓得再紧一些。
第20章
我和老徐伤痛的仰头动作是被几个陌生人打断的。
来的是三个人,两男一女,直冲火燎地就叫了叫我,问我友佳小卖部在哪儿。
我指了指对面拉下卷帘的铺面,又解释道,最近应该找不见人的,他们家好像去对岸找律师了。
听见熟悉的北方口音,他们正在说这下该怎么办。
我反应过来:“你们是来找张勇家属的?”
他们仨像猫头鹰似的转过来看我。
“……因为刘平雁?”
纤瘦的女人听见这个名字整张脸都凝住了,她问:“你知道这事?”
“那女人呢?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我摇头。我只知道陈无眠从看守所里出来了,更多的也无从得知,她究竟去哪儿了?
她还能去哪儿?
“一定是她,那个疯女人,疯子!”女人空洞地斥道,“无论什么事都永远要拉个男的在前面挡灾,她以为这次还能全身而退?这世界怎么就这么不公平!”
我茫然道:“什么意思?”
女人贫弱的胸脯像鸽子一样起伏:“那女人脑子有问题!平雁一直说她就是有妄想症,总觉得如今落到这种下场都是别人逼的。哪一个选择是公司逼的她?都他妈是她自己清清楚楚签的字。”
那时候我才真正理解到,棠翎最先开始对我说的陈无眠只是喜欢被观赏究竟是什么意思。
四年前她所在的那个少女偶像组合短合约到期,有人觉得瞧不见前路就选择了离开,留下来的就只剩下四个人,新鲜感消散,公司后续也不发劲,弄到最后连很少的一部分粉丝也挽留不住了。没有通告、没有演出,陈无眠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最先开始去到北京时的窘境。
那时候刘平雁斟酌很久后问她,要不要接一个小有名气摄影师的写真要求,只是尺度会大一些。
陈无眠无法理解,第一次和刘平雁发生了争执,她说她来这里是来唱歌的,而且这和她们之前定位的形象完全背道而驰,要去做这个不就等于把曾经光鲜的所有都扔了。
刘平雁却只让她好好考虑,但如果还想留住一些关注,这或许会是一个转机。
意外地,陈无眠好像并没有挣扎很久,第二天就应诺了,毕竟她毫无退路。
转机应声而来,蛰伏了很久的少女偶像以另一种姿态出现在了人们视野,另一种的关注也重新放到了陈无眠身上,而她也对此着迷。经过露骨写真后,愈发突破禁忌的通告就随之找上门来,陈无眠总是在不断挣扎又不断让步中接下了所有。
刘平雁看不过去,私底下为她直接回绝了一些,却好像并不起什么作用,一切已经太晚了。每一次他去接陈无眠回家的时候,她就会开始在车上嚎啕大哭,说是公司逼她去做的这些事。刘平雁已经弄不清楚陈无眠的哭笑里哪份才是真的,但他总是会想起站在台上接受掌声和聚焦的她,她一直是公司培养出过最合格的少女偶像。
而知晓前事后,表现的最难过的竟然是老徐。
老徐转过来问我,如果那时候陈无眠来蓝莲花打工的时候,他不鼓励她去对岸做自己想做的事,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我不知道。我想我真的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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