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有点意外的是,棠翎竟然听起了这一地鸡毛。
这几天也不知道究竟因为点什么,或许是退回到朋友界限会让他在与我相处时变得更加自如,他偶尔也开始讲起了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曾经,那些我原本无法探知的曾经。
这次也不例外,在我问他为什么听那么认真的时候,他也回答了我,说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我凑他近了些:“谁?”
棠翎说原来在县城里的时候他们楼上住着一个男的,之前是在潮州一个贝雕厂上班的,整日的工作就是就坐在堆积成山的贝壳面前,把它们一一刻上花纹,听起来也能算是厂里的艺术家了,可发挥的余地不过也只是在龙凤鱼鸟里。后来男人觉得没意思就开始雕裸女雕怪物,结局理所当然地就是被开除,所以他就回家待着,也再没有去找其他工作,就在家里继续雕裸女。
“晚上一到十二点就会在楼上唱涅槃。”
“唱哪首啊?”
“随机播放。”
我哼哼笑起来:“这不扰民吗,没人说他?”
“都说他疯了。没人愿意主动惹疯子。”棠翎说,“我妈说他是神经病,让我看见他的时候跑远点,别和他说话。”
我用直觉道:“我猜你不爱听你妈的话。”
“有一次我在楼道碰见他,他说他身上很痒,好像有很多蚂蚁在爬,让我帮忙去他家里找找有没有虫窝。”
“这种话你也信?”
“他真的觉得他家里有虫,所以我帮他找了一个下午,最后什么也没找到,他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就问我想要什么,他雕给我。”
“你要的什么?”
“我让他教我。”
“教你雕刻?”
“嗯。那个暑假我们班主任被他老婆戴绿帽了,不在家里待着就天天都跑去网吧蹲点抓人。”棠翎平淡道,“所以只能换个地方玩,不然太无聊了。”
“他能认真教你吗?感觉只会拉着你一起歌颂列侬。”
“歌颂什么,我那时候连列宁都不认识。”棠翎想了想,“其实他做所有事都很认真。”
棠翎垂眼盯着自己的指节:“早就没人手工打粗胚了,但他家里全是樟木胚子。”
虽然没体会到过,但我只能说:“做喜欢的事是不会嫌麻烦的。”
然后棠翎说那个男的搬走之后才听说他最开始其实是潮州的木雕大家,早年间做屏风做宗祠装饰都会找到他,后来别人发现机器可以做得更快更精细,才让他不得不去到厂里工作。
顿了片刻,棠翎只说了句变化是很快的。
我特别土却特别真挚地开口道,我今天想你一万遍,明晚也一样,这件事是不会变的。
然而比土还破坏气氛的是我的哈欠,因为昨晚我只在出租上打了个十分钟的盹,现在困得眼泪直在眶里转。
我埋头在袖子上蹭了蹭,听见棠翎开口道:“睡吧。”
“我不想睡觉。”我想也没想地答了。
棠翎撑在水瓶上偏头盯着我,我不明白他怎么能总是用这样有些不谙世事的目光看我,甚至让我觉得这个词语就不该拿来形容他,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回应。
“昨晚我梦到我就站在一个很小很小的月台上面,比仓鼠笼还小,火车不间断地从我面前开过去。我还在想我一定是眼睛花掉了,怎么每一列上面都坐着你啊。那些火车太快了,好像能把世界上所有东西碾平了再闯过去,所以我只能站在原地什么也做不了,看着你一次、一次、又一次地从我眼前离开。”我没再看棠翎,“……如果以后每天都要做这种梦,还不如死掉算了。”
棠翎没说话,我意识到气氛又因为我的胡言乱语而变得很奇怪。
虽然有点不太自然,但我很快又挂回了那张嬉皮笑脸,还试图把话讲得俏皮些:“以后我都不要睡觉了,除非能牵着你。”
可是我没想过棠翎会朝我伸出手。
我在他平沉的眼里瞧不见任何确切的情绪,委屈骤然浮上来,只觉得他好像又在逗流浪狗了。
“……谁他妈要你可怜我。”
棠翎叹了口气:“于真理,别这么拧巴行吗。”
我紧抿起唇,赌气地红着眼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出息地在座位下面轻轻牵住了他的手,想说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拧巴的人。
第50章
我们下车以后的经历让我被迫温习了一句古诗:屋漏偏逢连夜雨。
刚迈出高铁的时候对面姑娘没刹住车,手里的豆浆就迎面而来地泼了我一肚子,然后那些浓稠的液体又逐渐下落,连带着把我的裤裆也染得斑驳;棠翎觉得好笑,把包扔给了我,让我把包顺在前面来遮掉那些容易产生歧义的痕迹,结果他扭头去问票了,留我一个人在门口站着,一个大哥见我这幅模样,还以为我早就做好了搭乘的准备,半推半骗地就要把我架去坐他的摩的。
后来棠翎在站内没找见我人,追到院子才把我抓了回来。
棠翎说我是白痴,听两句话就能跟着走。
我有点委屈,但最终还是决定包容坏脾气的棠翎,朋友的相处之道就是不能锱铢必较。
“我们是多久的车?”
棠翎抱肘垂了垂眼,然后抓着我胸前的背带把我拎到了售票站的展板前,我这才感受到时运不济。
莫名诡变的天气让潮汕上周不在六月也历经了一场大暴雨,山体滑坡把回县城的道给堵了,临时下了五天的交通管制来抢修。我算了算,这意味着我们回家的票最早也只能等到后天早上。
刚刚大哥的话又在我脑子里响起来,我拽了拽棠翎的袖子:“你急吗?”
棠翎瞥眼瞧我,我又道:“要不坐摩托回去?”
话罢我思考了下那个画面,怎么想也觉得像印度人扒火车。
“不要命了?”
“早他妈不要了。”我说,“我连你的后座都坐过。”
棠翎掐了一下我的手臂。
我们只花了五秒来决定之后的去向,因为我张口抱怨起我好饿。
潮汕高铁下来的那个小镇叫做沙溪,棠翎就带着我在这里体验了海湛反复挂在嘴边回味的潮汕牛肉火锅。
然而有点不幸的是,我的舌头一来就被牛丸烫出了一个大泡,之后再尝什么也只觉得麻意占了上风。
我只好撑在柠檬水上开始盯着橙褐的沙茶酱发呆,氤氲的湿烟在我眼前招摇着,可哪怕只是这样看着我就已经条件反射地开始觉得舌头痛了。
棠翎瞥了我一眼,好像又招手对服务生讲了些什么。
很快,刚刚的服务生转了小半圈又端着一个青瓷盘回到了我们桌边,然后把手上的菜放在了我筷子跟前。
盘里搁着几只灰虾,每一只都不安分地躺在酱料里。
为什么用上不安分这词,主要是因为我看见那些虾的尾巴还在缓慢地曳动,偶尔还会烦躁地往青瓷盘上拍上一拍。
“这虾怎么还在动啊?”我想了想,“也是回光返照?”
“本来就是活的。”
我感觉到寒意拨来窜了一身,只能和棠翎面面相觑。
“太绝望了。”我迟钝地开口,“棠翎,你这放到国外是会被起诉的,爱护动物懂吗?”
棠翎闭眼装听不见。
也不知道是不是买号的时候被骗着绑了什么信息泄露套餐,这几天我的新手机真是随时随地响个不停,百分百的是各类广告,保险的话费的还有脱毛的!现在我正埋头拴着鞋带呢,就又听见我的手机开始在桌面上吱呀乱震。
我有点烦躁地让棠翎帮我挂掉,噪音是及时停止了,可我抬头的时候却发现棠翎正在盯着我手机屏幕看。
于是我这才意识到我的锁屏壁纸就是他。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可这难免显得我有点拖泥带水,所以我只能装出一副不大在意的样子:“我随便翻了下你舅妈朋友圈看见的。”
棠翎托着腮,又故意点了点头:“手翻疼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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