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隋郁回答,隋司扭头对哈雷尔说:“在王都区找孙惠然这件事,交给我们吧。”
走上站台,先看到的是抱着酒瓶滚在地上的弗朗西斯科。哈雷尔对隋司说:“抱歉,他总是这样。”
隋司笑道:“我能理解。失恋对任何一个人都是大事。”
弗朗西斯科醉得迷糊了,抓住同伴要接吻:“不要哭,蔡,我很快就回来……”
隋司和隋郁离开了站台。弗朗西斯科的哭声断断续续,间杂着哈雷尔压抑的怒斥。隋郁与大哥并肩而行,问:“你和血盟的关系这么密切?为什么要参与到这件事中?”
“下半年的国际特殊人类论坛,对我们来说很重要。”隋司说,“这件事如果不能顺利解决,这里对特殊人类就是一个极端危险的地方。谁会愿意到这里讨论什么共融、未来和经济合作?斗兽场事件已经传到外头去了,特管委现在压力非常大。”
隋郁:“你知道任东阳去了哪里吗?”
隋司转头看隋郁,停下了脚步。隋郁从小与他相伴长大,对大哥扭曲、歪斜的脸部已经不觉得恐惧。他与隋司对视,隋司最后说:“从我刚刚提到任东阳开始,你就有点儿不对劲。”
隋郁:“他被狼人抓走了,现在还下落不明。”为了让这个说辞更加可信,他继续道,“我很担心他。他为了帮助我进入王都区寻找那个人,做了不少事。”
隋司没有追问:“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斗兽场背后的资金流向,我怀疑跟任东阳有关。他为不少特殊人类相关企业做咨询,筹集资金和洗白黑钱,他是有渠道的。”
隋郁:“那狼人为什么要抓走他?”
“不清楚。”隋司说,“现在危机办和黑兵都在找他,且等着吧。”
两人走到了通道尽头,沿着长而狭窄的楼梯往上。隋司继续问:“你尽快跟那个……那个人怎么称呼?我今晚就要知道他愿不愿意帮忙。”
隋郁嘴上答应,心中一团乱麻。不知为什么,想到隋司可能与向云来见面,他蓦地生出强烈的恐惧。
脚下忽然踩到了一些滑腻的液体。隋司站定了,隋郁先跨一步,挡在他的面前。银狐和斗鱼几乎同时从他俩身上窜出。
银狐落在楼梯上,轻快地往前奔跑。斗鱼悠然游动,在隋司和隋郁身边徘徊。
楼梯尽头是54号站出口的小房子。那位金发的年轻血族将会为他们打开密码门。
但一个被刺破的人造血液袋子落在楼梯上,荧光色的香蕉在昏暗中闪亮。
楼梯的尽头,密码门敞开着。金发的血族倒在地上,他被人撕扯成了两截,一截在外,一截在内。隋郁第一次看到一个死亡的血族会以这样近似人类的方式陈尸:他的躯体没有消失,血仿佛无穷无尽从断口中流出来。
他在瞬间明白--对方死在同类手中。只有被血族杀死,他们的尸体才会保持原来的模样,而不是迅速在空气中消亡。
斗鱼在空中翻滚,兄弟俩同时抬头。
一个巨大的、仿似蝙蝠的物体正贴在顶上。察觉到他人目光,用作伪装的肉膜无声收缩,随即露出一张遍布伤痕的、眼瞳竖直的怪脸。
第56章
许多年前在夜晚河岸边等待情人的孙惠然, 是个红发绿眼的少女。
那时候席卷世界的战争还没有爆发,她在庄园里干活,从城市回来的主人和新妻子谈论的全是工人罢工、议会与改革。她对庄园之外的世界毫无兴趣, 唯一能让她从早晨就心跳不已的,只有与情人的夜间约会。
泥土弄脏了她的裙摆,她在河边清洗污渍, 一艘小船无声地从对岸漂过来。
船上躺着一位醉醺醺的银发青年。
孙惠然忘记了自己当时的名字, 但记得青年从月夜下的小船中站起, 用温柔的声音询问:我是哈雷尔,你在等我吗?
死神以优雅、英俊的完美姿态降临。即便对方气质高贵,身上的衣物、饰品价值不菲, 动物性的直觉和恐惧还是让她汗毛直竖。
她立刻跪下, 抓住他的衣角:请你听我说几句话。请不要伤害我,如果你留着我,你将会得到两个礼物。还有一个人正在赶来的正在路上, 我在河边是为了等她。
哈雷尔:她比你更好?
孙惠然:是的, 她非常美丽。
哈雷尔放声大笑:你把你的朋友献给我?
孙惠然:我认为, 你会喜欢她的。
她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不那么谄媚,至少充满真诚。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吸血的怪物,她以为哈雷尔是一个猎艳者, 而且是有头有脸的猎艳者。
她确信,和一个平凡的农户女儿相比,美丽、丰满的贵族夫人一定更能引起眼前男人的兴趣--她等待的正是庄园主人的新妻子,她们总是在夜晚的河边见面, 低语、拥抱、亲吻, 宽大的裙摆淹没她们的双手和双脚。
直到看见哈雷尔咬穿情人的颈脖,孙惠然才意识到眼前的怪物正在捕猎。情人柔和的脸庞逐渐枯朽, 身体迅速从青春转为苍老,连声音也变得虚弱嘶哑,可她仍冲孙惠然大喊:跑!快跑!
孙惠然转身跑进了树林。她边跑边哭,树枝划破了她的脸颊,她跌在小溪里,双腿发软,站不起来了,便爬着远离身后的河岸。哭叫和挣扎声渐渐微弱,直到彻底听不见。孙惠然跑进了护林人空置的小屋,从门口抓起一把斧头。
她膝盖鲜血淋漓,这气味和一路上留下的痕迹,成为哈雷尔追踪的路标。
孙惠然躲在柜子边,抱着斧头瑟瑟发抖。她没听见门窗的破坏声:哈雷尔直接掀开了屋顶。在孙惠然的尖叫声中,银发的血族揽着她的腰飞起。斧头沉重地落下,孙惠然甚至没听见任何重物坠地的响声,他们一瞬间就已经高高腾空。
她看见自己像鸟儿一样飞起来,脚下的天地因月光而一片明亮。她还看见黑天中密布的星辰,蜿蜒的银白色大河,煤矿上日夜不息的火红光芒舔舐低垂的云层。在她脚下,大地像一个倒扣的盘子,圆润地闪光。
孙惠然忘记了害怕。高空中的冷风吹动她的头发,她仰头看哈雷尔:你是什么?神灵?或者恶魔?
哈雷尔:我超越一切。
孙惠然:你已经吃饱了,是吗?你不必再吃我。我愿意服侍你,永生永世。
哈雷尔咧嘴笑了:我不吃你,要享受你的另有其人。
在哈雷尔的城堡中,孙惠然接收了转化。转化她的是哈雷尔的朋友拉斐尔,一个沉默寡言的黑发血族。和喜欢夺走他人性命、享受极致恐惧的哈雷尔相比,拉斐尔更乐意制造新的血族。哈雷尔撺掇孙惠然喊拉斐尔为“母亲”,即便这会招来拉斐尔毫不留情的痛斥和攻击,但哈雷尔乐此不疲。
孙惠然在那座城堡里和他们,还有许多血族度过了几十年的时光。和哈雷尔的提议不同,她称拉斐尔为“父亲”,他们之间确实有非常亲昵的关系,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拉斐尔是一位高明的医生,而她是他最出色的弟子。
有时候哈雷尔会谈起孙惠然对情人的背叛,语气里很有几分钦佩:你不像女人,女人总是忠贞的。
孙惠然:看来你认识的女人还不够多,实际上,女人和男人一样擅长背叛。
孙惠然的寿命很长,所以她赐予过许多人背叛。但很少有人能够背叛她。她痛恨每一次背叛,所以总要掠夺背叛者的性命:无论是当日决心离开她的爱人,还是今日决定放弃她的血盟。
在她和隋郁对上眼神的瞬间,她朝隋郁袭去。
血族中的绝大多数人看不见精神体,他们的视神经没有变异。孙惠然看不到朝她冲过来的银狐,但仍旧感到一种冰冷的东西穿过了自己的身体。她的心脏甚至因此而紧绷了一瞬间,这不到一秒钟的痛苦让她立刻从顶上滚下来。
才落到中途,她立刻翻滚着再度振作。她双脚踢向隋郁,但同时感到另一种冰冷的东西,数量极多,像刺一样扎进她的身体。痛感微弱,但她很不舒服。她一直都不喜欢跟哨兵或者向导对峙,看不到精神体会令她有一种被蒙蔽、被欺瞒的感觉,无法掌握全局的战斗,她十分憎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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