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惠然:“‘他们’已经被我杀了。”
向云来:“你肯定知道是谁在做这种事。这个什么……地下市场,还有找你动手术的人,你……”
隋郁再次握紧向云来的手。他手指包住向云来掌心,那是一种能让人放松戒备、甚至变得脆弱的握法。“向云来。”他很轻地说。
向云来胸口剧烈起伏,但他不再讲了。
他无力的愤怒没有引起孙惠然任何反应。血族的目光从向云来身上转移到隋郁脸上,意外发现年轻哨兵的视线落在她的头顶,始终没有直视过她。
无礼的客人终于耗尽了她的耐心:“你们来到这里,正好省了我的工夫。秦小灯现在平安无事,我把她还给你们,这件事告一段落。滚吧。”
隋郁:“以孙医生你的本事,即便不杀那两个人,你也可以从他们手中带走秦小灯。”
孙惠然:“我只能救她这一次,算是我欠她的。她的耳朵被我割下,我会找一个最适合的给她装上。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极限。杀了那两个人,对方有忌惮,至少秦小灯会安全一些。”
秦小灯打着手语。孙惠然厌烦道:“我说了,看不懂。”
秦小灯指指自己的耳朵,大力地挥手,是拒绝的手势。她不能够发出声音,但每一个动作都强烈传达出愤怒,那是无声的怒吼:我不要耳朵了!
孙惠然:“随便你,我也省事。”
隋郁:“但这样,追查地下买卖市场的线索也就断了。”
孙惠然:“你想干什么?你来王都区是为了追查这个市场吗?你难道不知道它是……”
孙惠然闭上嘴巴,冷笑。她看隋郁的目光透着阴森,血族的憎厌和杀气毫不掩饰。
这回轮到向云来捏隋郁的手。
沉寂中,草莓挞忽然小声问秦小灯:“你吃饱了吗?我找个袋子,你把没吃完的东西都带回去。”
她声音已经压得很低,但孙惠然还是捕捉到了。不悦目光飘向草莓挞。
草莓挞笑道:“谈完了是吧?都是误会,都是朋友。你们如果没什么事,要不留下来吃饭吧?”
孙惠然:“……”
隋郁抓住她的话头:“您客气了,但我们还得赶回王都区。孙医生,总之,多谢您救回我们的朋友。”
他朝草莓挞点头致意,带着向云来和秦小灯离开。孙惠然忽然开口:“我没有透露秦小灯的事情给任何人。但诊所里的资料,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能接触到。”
隋郁:“……多谢提醒。”
草莓挞果然用袋子把没吃完的东西全都装上,塞到了秦小灯手里。电梯门合上了,在缝隙中,他们看见草莓挞笑着轻轻挥手。
直到离开小区,重新站在平坦的道路上,向云来才开口:“血族都像孙惠然这样吗?”
隋郁:“绝大多数。”
太长久的寿命削弱了他们的同情和人性。隋郁告诉向云来,普通的血族是不可能长出和使用翅膀的。孙惠然的翅膀证明她不是寻常的血族:可以在瞬间快速长出足以形成翅膀的骨头,甚至在皮肤之外长出肉膜,这些特殊之处说明,孙惠然拥有血族长老级别的能力。
向云来:“她可以把别人变成血族吗?”
血族把这种行为称作“转化”。隋郁无法确定这一点。
向云来:“我觉得她女朋友脑子也不太正常。”
隋郁:“你担心她已经被孙惠然变成血族?”
向云来:“我担心这个干什么?蛇鼠一窝。”他皱眉往前走,并不承认。
秦小灯一直没说话,此时拉了拉向云来的手,无声地问:方虞呢?
向云来这才想起,秦小灯对方虞的事情一无所知。
秦小灯吃力地用无声的嘴型说话,好让向云来和隋郁分辨:方虞那天和我在一起,他安全吗?他们也抓走他了吗?
她问了好几句,目光在向云来和隋郁脸上来回。他们站在盛春灿烂的阳光里说话,秦小灯盯着向云来的嘴巴,直到装满食物的塑料袋从她手中滑落到地上。
向云来第一次知道,秦小灯原来是可以发出声音的。方虞听过她发笑时的鼻音,而他和隋朝听到了她颤抖的哭泣。
方虞没有举行葬礼。外婆被悲伤击倒了,在医院躺了好几天。好心的医生帮忙联系殡仪馆,火化完成后直接把骨灰送到医院,交到柳川手上。
交付骨灰的那天,秦小灯和向云来都在。向云来看见柳川把秦小灯叫到住院楼外头的院子里,并朝秦小灯跪了下来。两个人比划着哭成一团,回来后柳川抽着鼻子告诉向云来:“我把事情跟小灯说了,也道歉了。我说这也有方虞的份。小灯原谅了我们。”
院子里的月季长得茂盛的时候,外婆准备带着方虞的骨灰回老家,柳川则逃了一周的课陪她。临走时,柳川拿着跟店长借来的相机,在空空的房子和院子里拍了很多照。方虞喜欢坐在这里。方虞喜欢这个椅子,方虞喜欢这盆花。在他的镜头里,角角落落仿佛都还有方虞的影子。
他们在院子里留下合影。
两个绑架犯的死亡让方虞的案子成了无头案,危机办关注的核心从方虞变成救走秦小灯的怪物。然而知道怪物身份的人不能泄露任何信息,向云来不知道危机办怎么调查这件事,只晓得向导龙游来找了夏春好几次。
孙惠然的助理消失了,不知去向,不知死活。
向云来对孙惠然有一种难以说清的恐惧和憎恶。他很想继续追查那个地下市场,但夏春多次提醒他不要再涉入这件事。向云来没有任何背景,家中又有未成年的妹妹,他应该先保全自己和家人。夏春告诉他,黑兵和危机办没有放弃追查,但调查的进展是保密的。
她很可靠,向云来答应听话。
数日后,外婆和柳川坐着绿皮火车前往方虞从小长大的地方,带着方虞的骨灰。柳川给向云来发来照片,他们把方虞安葬在一个常被山雾环绕的峡谷里,那里有鲜艳的花草,一年四季都色彩缤纷。
一个人无声无息消失在王都区,没有激起任何波澜。爱他的人带着他离开了,他住过的旧房子搬进了新租客。向云来路过小院子时,听见里面传出年轻夫妻和小孩玩耍的笑声。
这就是王都区,噩梦飞快地诞生,希望飞快地消亡。废墟与楼宇共存,光明与黑暗并行,许多人在这里出生、死亡,哭泣、大笑,爬高、跌低。无数声音、无数命运,被困锁在看似自由的巨大囚笼里。
向云来往前奔跑。三月的风仍凛冽,划过他酸涩的眼睛。他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让向榕离开王都区,走到更开阔、更安全的地方去。
向榕的月考成绩果然十分优秀。王都区没有学校,向榕在朝阳区的一所高中就读,包括她在内,全级大约有16个特殊人类考生。向榕的全级排名始终保持前50,若能一直保持到高考,无论新希望学院还是人才规划局,都任由她选择。
向云来买了向榕喜欢吃的蛋挞回家,才看见“百事可靠”的招牌,紧接着就在招牌下瞧见了被赶出来的任东阳。
这段时间向云来忙着找人和帮忙处理方虞的身后事,很少跟任东阳联络。这无意的冷落让任东阳有些牵挂,今日得空便过来看看。不料一进门,他便看见了向榕。向榕对任东阳和哥哥大发雷霆,因为任东阳手里有“百事可靠”的钥匙。这意味着他随时可以进入向榕严防死守的家。
“我先走了。”任东阳脸色很不好看,把钥匙直接丢还向云来,“你实在太纵容她,完全不像样!”
向云来最怕他俩碰上,只好拉着任东阳往路边走:“她还是小孩子……”
任东阳:“她不是小孩,她什么都懂。”
向云来:“你来之前应该先联系我。今天是向榕回家的日子,你应该知道的。”
“变成我的错了?我跟向榕有矛盾的时候,你总是劝我让步。你怕她生气,就不怕我难过?”任东阳看着他,“向榕对我怎么样,我不在乎。但你的态度会让我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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