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即站出了队伍,抬头环顾他们的脸庞,用清脆的嗓音洪亮地应道, “朝宁与师兄们初到府城, 全然不知各位仁兄何出此言。”
在他站出来后,东篱书院的几人立马站在他身后,愤怒地看着那些嘴脸。
“朝宁确实是盐边县县试案首, 除去县试得证,后有学子申告, 又再次在县令大人们面前得证。”
“我已两次在诸位大人们证明自己的才学, 朝宁不明白为何素未谋面的尔等非要临近府试冠朝宁罪名,言之不明不白?”
素未谋面便下黑手,秦朝宁此时的内心当真是万马奔腾。
他的语气加重在“两次”和“诸位大人”。
言下之意表明, 他已经两次都证明了自己的成绩并无弄虚作假。你们再传谣岂止是坏他名声,而是坏盐边县各位大人官声。
“盐边县素来在县令大人与诸位大人清正严明的治理下, 民生安稳,学风浓厚, 多年从未有过科举舞弊,各位何必给这么一个府城下属小县泼脏水!”他义愤填膺道,脸上露出几分难过。
秦朝宁在这里先点明盐边县的官吏并非无能庸官,亦非腐败之流。同时,盐边县县内多年都未出现过科举舞弊,他们在这里空口造谣有何居心?
秦朝宁朝各位学子们行礼道,“若然各位仁兄觉得朝宁盐边县县试名不符实,何不在府试下场中见真章,要在验明考引这天以流言毁我东篱书院学子清誉?!毁我等盐边县名声?!”
“莫非尔等不是出身临聿府城,便是出身士族大家,觉得我等小县百姓好欺负不成?”
既然他们能够张口就欲加其罪,那么他也反击他们企图用流言毁他们这些小地方出来的学子。
至于这些人是贫寒学子还是豪绅之一还是望族之后,具体是哪种都不重要。
当这些人听到他回应得有理有据,条理清晰时,开始有人嗤笑,有人沉思,有人冷眼旁观,也有人质疑。
“好你个六岁小儿,伶牙俐齿。”其中一人站出来指责道,“吾观尔一脸阴险狡诈之相,他日必成一方祸害。”
闻言,东篱书院的几人以及秦朝宁:“……”
这就很难评。
别的罪名还能套一套,在长相这里,秦朝宁此时此刻已经能够看出来,他就是天生一副憨厚且清秀的脸蛋。
加上他通身气息干净,眼神明亮澄澈,和他相处过的人都能轻易发现,上至八十岁的老人,下至两三岁的孩童,都极易亲近他。
秦朝宁沉默了一瞬,才问他们,“为何尔等都对朝宁有所耳闻一般?朝宁往死里从未离开过书院,玩伴们从来不是师兄们便是垂髫小童。”
他往日来往的就这么些人,搞不出面前这阵仗。
秦朝宁就差直白说:有人害我!!
他引导他们道,“朝宁不知,何人对朝宁有何仇怨,竟误导诸位此番对于朝宁这么一个小儿如此不满嫌恶。眼下,万望各位思量此中蹊跷,亦把重心放在府试中为上。”
你们来临聿府城不是所图科举举试,而是来搅和是是非非,有何用。
言尽于此,秦朝宁回到队伍里。
而其余东篱书院的几人,很是齐心。他们对这些学子们放出话道,“诸位造谣者,若心中坦荡,何妨不去击响登闻鼓?!要在此处以人多欺人少,小人行径心怀鬼胎?!”
他们一一扫视过这些人,“我等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作为东篱书院出身的学子,日后随时恭候各位登闻鼓鸣冤!!我等问心无愧,对簿公堂亦不惧!”
闻言,秦朝宁亦补充道,“但凡我等才学有假,府试即可一验真假,尔等何须相煎之急如斯?!”
“登闻鼓就在府衙前,我等随时恭候!”
“随时恭候!——”东篱书院举试班甲乙班的其余六人同样一脸凛然。
他们的话音一落,众人皆是哑口无言。
可能在场的这些人,压根没料到秦朝宁和他的师兄们会是这种反应。
秦朝宁,对于他们而言,特别好认出来。因为六岁这个特征,全场就他一人。他们才能一眼锁定这位在临聿府城学子们中人尽皆知的“仲永”。
只是,东篱书院几人的应对,现下确实让他们无措了。
平常里,若是别的读书人面对他人的怀疑与指责,多半是“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然后就是各种事例举证,一二三四五六七,有的还会因为别人不信服而卑微求饶。
而东篱书院的这几人呢,张嘴闭嘴就是:你来呀!你有本事就去击响登闻鼓呀!!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这嚣张到半点不拐弯,正面刚的态度,这会显得他们若不去击鼓鸣冤,对簿公堂,就是居心不良想用口水淹死他们的小人似的。
一时间,这些人傻眼了。
他们觉得自己这些人也是正义的呀!!他们才不是小人!
可是,去击响登闻鼓?……着实不敢冒险。
秦朝宁等人的神色太正气了,还半点不畏惧,不退缩。
他们担心,万一……当真并无舞弊呢?那他们自己岂不是毁了自己?
他们眼下也不过是为了伸张正义,但是要冒险影响到自己的羽毛,影响到自己的科举一途,哪怕几率再小,他们也是不愿的。
能来到临聿府城府衙排队验明考引和学子身份的,好歹是从各个县里几百名脱颖而出的廖廖数人,这会心里已经转过了好几个弯,面上不再咄咄逼人。
见他们回到队伍里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气得东篱书院举试班甲乙班的六人脸色涨红,暗骂了几句“无耻小人”!
秦朝宁在师兄们之间安静地站着,半垂着眼睫思索着。
第三次了,煽动其他人来对付他这个六岁小童,究竟是何人何故至此?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华风书院学子们第一次上前与他们搭讪的场景。
当时出现的这五人里面,有两人就是申告举报他应试舞弊的。其余三人……怕是在临聿府城了。
其中,那位相貌堂堂的卢忠贤,是盐边县县试第二名。
毕竟,除去这几人,秦朝宁的生活里就真的没出现过其他突兀的人了。这使得他仅能也只能往这几人身上去想。
他在脑海里给卢忠贤此人画了个圈,心中产生了几个猜疑。
当天下午戌时前,所有前来登记府试考引,验明信息的学子们就皆搞完了。
期间,秦朝宁他们并未碰到华风书院的学子。
而临聿府城府衙内,李知府等人在戌时一刻左右就已经拿到了今年府试的学子们的信息。
李知府和仍在当值的董通判,王知州,从众位学子的考引中,挑出了下属十二个县的案首的考引出来,一一查阅。
他们的精力有限,在筛选学子方面,也会图省事,从上面的留意起。
这里面最引人注意的是盐边县案首的信息。
李知府存疑地察看了两遍,才把这份考引信息递给董通判和王知州。
“此子,可多加留意。”他叮嘱两位同僚道。
若是这般年纪是真才实学的,日后的可塑性会更高。
顺利的话,其子日后在院试、乡试、会试过关斩将的几率亦会更高。只要他能一直走下去,就会是他们几人的政绩之一。
至于为何李知府会让两位同僚对秦朝宁多加关注,那是因为一个府城里出来的学子考中秀才,考中举人和考中状元,对于当地的地方官而言,政绩是不一样的。
一个举人顶几百个秀才,何况一个状元。
在李知府看来,秦朝宁最大的优势就是年龄小,哪怕三年一场地考,都能比别的学子多出更多的试错机会。
而府试考五场,共五天,每隔一天考一场,期间所有学子只允许随身携带考引进贡院。
在这五天里,这些学子的纸张笔墨,吃食,都包含在登记时缴纳的二两银子内,由府衙统一安排提供。
李知府本人在期间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呆在贡院里,所以他得提前叮嘱好两位同僚留意留意这些县里的案首们,其中着重留意一下六岁的秦朝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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