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人霎时把结义的事抛诸脑后,一个围在左边,一个围在右边,分别拉着秦朝宁,叽叽呱呱地问他这些天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来找他们耍。
就在秦朝宁被吵得耳朵嗡嗡响,挣脱不出来时,远处陆陆续续有人回来了。
营地里,左邻右舍瞬间不再聚拢,各自前去找自家当家。
连二虎和大胖都立马扔开了秦朝宁,飞快跑去人群里找自己爹。
秦朝宁抬头看向这些归来的营地里士卒们,只见他们不知为何各个鼻青脸肿,神色疲惫,身上的草甲破破烂烂,稻草稀疏散开。
目光所致,竟无一铁甲披身。
在他发呆之际,秦朝阳回来找到了他,两手拎起他往肩上一放,“走咯~爹回来了。”
因着秦石回来就直奔秦柳氏,和他的三个崽都没迎面碰上。是秦朝阳眼尖,一眼看到了自家的爹,才再去找弟妹归家。
这会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不过乌云散得早,众人头顶上明月皎皎,小路洒落一地的银光,让众人视物无碍。
几人到家后,秦石抬手把木门关上,把插销往门栓插好。
确认关好了门,他让秦柳氏先带着三个娃去灶间吃哺食,他去杂物间找找自家从曾祖父传下来的云纹铜油灯。
灯油贵,这物什他们不常用,还不知塞进了哪个旮旯角。
秦柳氏本来有好些话想问他,现下也只得先把三个娃料理好了再说。
“去吃饭吧,吃完早些歇息。”她领着秦朝阳三人去灶间。
灶间里,在铁锅里放着的芋魁饭还有余温,秦柳氏盛上来五碗,分别摆好给他们。
然后,她拿走四方旧桌上的饭箩竹盖,把底下的盐水白菜,腌酸辣萝卜干放到桌子中间,叮嘱他们道,“快些吃吧,不用等你们爹。”
闻言,秦朝阳三人便先动筷。
饭菜入口十分清淡,秦朝宁抬筷给自己夹一大筷酸辣萝卜干放进碗里,把萝卜干和芋头和米饭搅拌再搅拌,他才埋头吃。
秦柳氏看到幺子的动作,突然想起来,“朝阳,晚霞,这半坡山的竹笋近日怕是长了不少。明日咱们去砍些笋回来吧。”
话音刚落,秦朝阳就僵住了,猛地抬头看向他娘。
秦柳氏给秦朝阳和秦晚霞夹了点萝卜干放他们俩的碗里,想着,离春分也没几日,山上的毛竹也该发笋了。她朝他们三说道,“弄些毛笋,回来晒笋干,腌酸笋,做酱笋。”
“不仅朝食哺食多了个菜,蓄菜蓄得好能吃到年底呢。”
“娘,我明日有事”,秦朝阳停下了筷子。
这时,秦石拿着点亮的油灯走进了灶间,小小的空间瞬间明亮了许多。
他把油灯放四方桌边上,自行坐下。秦家其余几人借着暗黄的灯光,看清他的人后俱是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草甲可能被他扔了,他身上剩下沾了不少泥土的直身青衣,窄袖如破布裂开挂在手腕,脸上还有几块淤青。
“饭后收拾妥当了,咱们在天井纳凉一会,我再和你们细说。我身上无碍,快些吃饭吧”,他先发话,制止了他们几人的发问。
于是,一家子快速地扒起了饭。
秦柳氏面露担忧,也吃得比往日里快些。
等几人收拾完毕,搬上各自的小板凳,竹凳子在天井纳凉,秦石才给他们解释一番。
原来是新来的卫指挥使督查了一遍营地里的士卒,发现弊源太多。
尤其一眼看过去前排列队的那些小旗长,旗长,总旗,百户,千户们高矮肥瘦不一,面相孔武有力者少。
对方当场就怒了,质问盐边县营里的选拔是怎么回事,认命是否有通过朝廷任命。他带来的几人也同样觉得军营的诸多事务不成规矩。
实际上,盐边县的这个军营自征兵后,就常年处在三不管的状态。
第一批的小旗长,旗长,总旗,百户,千户们比普通士卒定会强上几分。只是后续,军营里的这些位置,少有举荐上位,大多由原来第一批的长官们的亲属后代来继承了。
秦石现在所在小旗的小旗长就是三代传承下来的。
卫指挥使下命,即日内,总旗以下由比武胜出者得,未得出结果不许放班离开。
百户,千户之位,则从总旗人选里择日再比,除个人武力外,需识字,懂行兵之道。如无人能胜任,他将禀告朝廷,让临聿府城调遣将士补任。
“咳,你们爹我,不日内便能拿到总旗的诏令文书”,秦石最后轻描淡写地说道。
和他的神情淡然不同,秦柳氏几人又惊又喜。秦朝阳笑得见牙不见眼,问秦石,“爹,那你是否可以拿回你迟迟未发的俸禄了?日后爹你会增俸多少呀?”
第009章 坦白
增没增俸秦朝阳最后也不得知。
不过,得悉秦石后续的比武是需要自备铠甲,秦家除秦石以外的几人都沉默了。
秦石宽慰他们,“能得个总旗之位,我已感祖坟冒烟。你们待到清明之日,切记给祖父祖母,曾祖父曾祖母好好说道说道,辛苦他们庇佑了。”
他的闊达让家里人瞬间展颜。
“何况,你们爹我大字都不识一个,有无铠甲无甚差别。不是我的总归不是我的。”
他把此事的讨论终结在此,让大家不必自寻烦恼。
大家散去前,秦朝宁上前抱了抱秦石,崇拜道:“爹你很厉害!”
一个总旗几百人,只靠赤手空拳比拼下来,这不妥妥的特种兵。他爹平日里那么好说话,还粑耳朵的汉子,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的话让秦石忍不住会心一暖。幺子自病好后还是第一次这般亲近自己。
秦石粗糙的手掌摸着秦朝宁的脑袋,叮嘱他,“等你吃得多多,长得比爹壮实,你也会很厉害。”
“嗯!”秦朝宁点头。
老秦家基因这么好,他也可以的!此时的秦朝宁丝毫没有怀疑过自己会是个例外。
屋外蛙声此起彼伏,秦家一家子除了秦朝阳辗转反侧到子夜,其余几人皆一夜无梦。
次日卯时,一大家子均已醒来。
秦石和秦朝阳父子俩洗漱得飞快,用打上来的井水抹了抹脸,再拿井水咕噜两下漱口就完事。
他们放下葫芦瓢给秦柳氏她们,一个去灶间生火,一个去淘洗木薯和芋魁。
秦柳氏收拾得也快,她看向慢吞吞挽袖子的秦朝宁,问他,“过来,娘给你擦脸?”
秦朝宁摇了摇头,原地打了个哈欠,小手擦了擦眼角,“娘,我自己洗。”
“那你自己别弄湿袖子了”,秦柳氏不放心地说道,随即便放任他自己摆弄。
秦晚霞在秦朝宁磨磨蹭蹭之际,也洗漱完毕去淘洗碗筷。
秦朝宁则还在天井侧磨洋工。没有柳枝,没有盐和猪鬃牙刷子,他自己拿手指来来回回刷牙齿,含一口井水咕噜咕噜过几遍。
灶间里生火的秦朝阳抬头就看见他娘把家里的箩筐找出来了几个放在天井,他立即站了起来。
“娘,今日我……真不能和你们去竹林。”秦朝阳支支吾吾朝秦柳氏把话说完。
秦柳氏拿过秦朝宁放下的葫芦瓢,舀水冲了冲手,“你有何事耽搁了,给为娘先说说。”
她冲完手拿帕子擦干,看到秦朝宁还在水井侧,便上前双手从他肋下穿过,把他抄起放廊下,不忘夸他,“咱家幺儿真是个喜洁净的汉子。”
闻言,秦朝宁仰着脑袋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秦朝阳放下柴火出来,打断他俩的“母慈子孝”,“娘,我真有事儿。”
刚从杂物间找出了备用草甲套上的秦石往秦朝阳看了一眼,语气严肃道,“要么把事情讲清楚,要么给你娘亲她们帮忙。”
“平日里怎就没发现你说话做事这般不利索呢。”
秦石一开口,秦朝阳就有点怵了。他的目光游离到幺弟身上,用眼神让他麻溜帮腔。
秦朝宁对上他的视线眨巴眨巴着眼,转头对秦石说道,“爹,大哥去县里给食肆当跑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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