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新上任没几个月的京兆尹戈晁睢站在翰林院乙字号房内,整个人很是拘束。
他自知自己提出来的要求有些荒唐……但是他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那些奔着秋闱来应试的举子们本就是有秀才功名在身,见官都可以不跪。这些人集体那么多人闹事,说又说不通,如今又临近秋闱了,总不能让衙役把他们打一通扔牢房中。
要是事情闹大了,他怕自己屁股下的官位没坐热就没了,也怕那些举子中有个别日后前程特别大,指不定日后怎么报复他。
“秦大人,您看看,可否协同下官,前往顺天府衙一趟呢。”他语气卑微地问道,神情可怜巴巴的。
第180章 解决学子
秦朝宁放下手里的毛笔, 抬眸看向面前长相有些熟悉感的京兆尹,好奇问道,“戈大人, 冒昧一问,不知您和五军营的戈高驰大人, 是什么关系?”
戈晁睢的眉眼,乍眼一看与五军营的最高指挥戈高驰十分相似。
闻言, 戈晁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戈高驰大人是我二叔, 秦大人您的眼神可真好。”
秦朝宁浅笑着起身,“走吧,本官随您走上一趟。路上,您把情况给我细说。”
五军营在他这里印象很好, 加上庄元洲前些年给他做过不少事, 他眼下对戈晁睢便很亲和。
“是”,戈晁睢立马应道,整个人瞬间活过来了, 眉间的愁绪顿时消散。
距离秋闱不到十日,京城里聚集了大量赶考的举子。
今年宣国北方大旱, 南方哪怕收成不错, 全国内的粮食依旧紧张。
京城平日里本就物价比周边府城贵,如今人口激增,更是吃食住行都费银子得很。
十一月的京城还下过几场雨雪, 柴火和木炭都涨价了不少,据说长安街的白面馒头这几日都卖到二十文钱一个了。
这对于大多数学子而言, 这负担可不谓不沉重。许多举子们这些时日绷紧的神经就更是愈发烦躁。
连带着,这些人每日在各个酒楼、书社等地讨论文章、针砭时事都情绪越发激昂, 十分容易冲动。
而如今这些举子闹到顺天府衙,除去较之从前赶考要艰难些的生存条件推波助澜以外,主要还是源于秦朝宁让秋闱副主考官们每旬上交的那些考题。
贫寒子弟吃个白面馒头都舍不得,要靠黑面馍馍度日,他们这个群体就压根不可能搜集齐全那些流出来的考题。
但是,官家子弟、勋贵子弟、富户子弟就几乎人手一份考题大全了。
那些关于今科秋闱的考题会从这些副主考官手中出具的题目中抽选的谣言,在过去这一两个月里面传得沸沸扬扬,有着愈演愈烈之势。
而秦朝宁出身寒门,十三岁高中一甲进士,状元及第。
自入朝为官,他改进武器震慑外邦诸国,治理黄河流域水患,改善豫州民生,开海禁,重振造船业,临聿府城海上战役一举得胜,制定海关关税……一件件的事做下来,让宣国国力都提升了不少。
一开始,在大多数天下学子们的心中,认为小秦大人是绝对不会拿科举大事儿戏的!
秦大人自己都是历经寒窗苦读才走到现下的位置,怎么可能会给秋闱留下舞弊的漏洞!
他是许多读书人心中仰慕的榜样。
可是,架不住那些心思不正的人越传播流言,他们自己就越信以为真,洗脑自己的同时又如病毒一般扩散开去洗脑别人。
流言猛于虎的威力,使得越来越多人都从坚定不信,有些怀疑不解,到半信半疑,最后……信了大半。
于是乎,在今日文华楼文比时,其中一位官家子弟一时失言,便引爆了此事。举子们都闹起来了,要到顺天府衙告官,要秦朝宁大人出来给天下学子一个解释,要彻查考题……
秦朝宁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一瞬间失去了语言。
戈晁睢见秦朝宁的神色半点儿不心虚,也不慌张,便知道秦大人压根不是想如流言那般操作。
小秦大人都堂堂从一品翰林院掌院学士了,用得着偷那么点儿出题目的懒,来冒丢乌纱帽的风险么?
朝堂上的官员谁人不知秦大人家中就几口人,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又无人在今科恩科中下场应试的。
他放水来便宜谁?便宜那些八竿子打不着,没点儿擦边关系,素未谋面的应试学子吗?
那些人这般闹,秋闱中若是秦大人憋着气,随手增加了难度,就够他们吃一壶的了。
想到这里,戈晁睢觉得自己京兆尹的官威又回来了。
待到了顺天府衙,他们俩一下马车,抬眸就看到衙门门口挤满了人山人海的学子。
“戈大人!——您把小秦大人请来了吗?!”
“小秦大人!小秦大人!——”
“别挤别挤!小秦大人肯定会给出处置方法的!”
……
学子们在一排衙役的维持秩序下,慢慢安静了下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了传闻中的小秦大人,今年才二十一岁,刚弱冠不久的秦朝宁。
秦朝宁比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还要年轻。
要不是那一身紫色绣仙鹤官服披身让他十分具有威严,他的本人看上去就像是他们的小辈似的。
“顺天府衙的公堂不大,诸位学子不如派出几个代表入衙内与本官以及戈大人沟通。”秦朝宁的目光扫过他们,建议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莫名特别能够安抚到众人那颗躁动的心。
他们这一瞬间才回过神来,秦朝宁可是京城考场的主考官……他们的前程都掌握在他手上。
这般一想,众人冷静下来了。有的人,还有些后怕,产生了些许后悔之意,不该随大流来闹的。
没一会儿后,几千名学子中选出了将近二十名各地有名气的学子出来,作为学子们的代表,随秦朝宁、戈晁睢入了府衙。
府衙外面的学子分散开,大部分守在原地,小部分离开了。
公堂之上,秦朝宁在首座的长案桌后落座,戈晁睢在他下首左侧落座。
二十余名赶考的学子自觉行礼,“学生参加秦大人、戈大人。”
“免礼”,秦朝宁打量着他们,直视他们的目光,“尔等的诉求,当下细说一番吧。”
“本官与戈大人必定会秉公办理。”
闻言,学子们相视一瞬,开始轮流上前发言。
他们话里话外,其实意思就一个,若是今科秋闱会从副主考官们出具的考题中选出,那么这些考题请朝廷公开给所有学子。
外面已经传得有鼻子有眼,没有途径获得题目的学子们已然是落后那些有家世有财力的学子太多。
戈晁睢:“……”
见到秦朝宁大人本人后,他们这些人如今还是这么天真的吗?还没反应过来吗?
秦朝宁平和地问他们,“为何你们会认定秋闱的考题,本官会从已有的题目中抽选?”
“这样的举动,无疑会使得本官被推上风口浪尖,影响到秋闱的选拔。”
他直白的提问,让底下二十余名学子刹那间哑口无言。
他们刚开始的时候,也是不相信的。现在,如果让他们回答是因为他们相信了流言……感觉他们会在今科主考官面前留下了愚蠢,不堪大用的印象。如果不回答,也显得毫无担当,无勇无谋。
几乎是瞬间,学子们的脸色就变了。
其中不少人都涨红了脸,那表情懊悔、羞恼、不知所措、慌张……如打翻了调色盘一般。
他们的沉默让戈晁睢上午受的气都顺了。
一大早顺天府衙就被围了,他们府衙又不能强行惩罚这些学子,又怕他们人多出现人群踩踏造成人员伤亡,简直鸡飞狗跳。
他还指望自己把京兆尹的官位坐稳了,成为家族中首位崛起的文官,光宗耀祖的!!
秦朝宁起身离开案桌,走到他们的面前,语气平淡地告诉他们,“谣言止于智者,你们浮躁了。今科恩科秋闱,本官不会从任何一位副主考官曾经上交过的考题中抽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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