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阳听罢,面上很平静。
他反过来宽慰父母,“无妨,男儿志在四方,待武举后再说吧。”
他还不知道自己武举后,会归于何处,别拖累了别人的姑娘家也好。
见他主意已决,秦柳氏和秦石也就应下,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始终难免有些许意难平。
这之后,秦朝阳和秦朝宁就肉眼可见地“疯狂”长个头了。
过了个春节,他们兄弟俩恍若吃了什么补药似的,身量都长了不少。
光阴飞逝,等到正历七年的七月末,秦朝宁的个头已有四尺三。
东皋书院清风院这里,书案后的张瑾瑜看着秦朝宁,心下觉得这个学生抽条得也太快了。
怎么眨眼间,像竹林里发笋似的,猛孤丁地就窜了个头。是他老了么?
“秋闱,你就按照往日里的状态发挥吧”,他这会儿叮嘱秦朝宁道,“运气别太差,别抽到臭号就没什么。”
乡试,亦称秋闱,是一场持续九天的应试。
第105章 秋闱第一场
本场乡试, 是在南州城的贡院开考。
而主持本次乡试的考官们,其中有新到任半载多的学政大人张严大人,有朝廷钦命的主考官内阁大学士之一的刘旭大人, 还有三位翰林副主考官。
自从那些学子们得到消息来的是哪些主考官,这些主考官以往的诗词歌赋、文章或是笔墨, 在南州城内的各家书坊都卖断货了。
除去买这些考官大人们的著作,想从他们的文风去了解考官们的喜好的, 还有大大小小不同的文会在城内举行,都是为求有些许名声能传到考官的耳中, 留下些许印象。
南州城这些天,底下各个府城,各个地方县来的秀才云集,连带着街上出来逛的老百姓都多了许多。
凑热闹的人多了后, 大街小巷都是沸反盈天的嘈杂。
其中解元呼声很高的几名学子里, 还有陆杰修在内。这些学子们是不清楚陆杰修已经离开了南州城。
不过,外面的热闹和秦朝宁都没太大的关系。
他和钱勤学在和作保的同窗一道去登记完考引后,就呆在家里足不出户, 在乡试来临前都静心温习。
秦柳氏和秦晚霞就负责给他准备乡试的吃食和物什。母女俩反反复复检查他的考篮,添添补补, 费尽心思想给他安排齐全。
随着乡试的开考渐近, 她们俩比秦朝宁还紧张,让秦石不得不站出来稳住她们的心神。
“平常对待,幺儿能走到今日这般, 祖先们自有安排。”
在他淡然处之的感染下,秦柳氏和秦晚霞母女俩才缓缓恢复了平常心。
不过, 她们最后悄悄又在秦朝宁的考篮里塞了一整根野山参的切片和半罐子剥壳了的桂圆肉。
八月十六,中秋后的那一天, 正历七年的秋闱拉开了序幕。
贡院门前,从半夜三更就开始有人排队了。秦朝宁和钱勤学也是摸黑,挑着灯笼就赶去贡院。
由于乡试需要九天的吃喝睡都是在号房,他们所带的物什就比之以往赶考的都要多。
他们背着大包小包的,脚步都比往常慢了些许。
此外,据悉这次秋闱的号房大部分都是砖砌的,是狭窄的三面砖房,一面对外,有部分有瓦檐,部分则是临着小道。
南州城内前几日都流传着,那些面临小道,半露天的那些号房,一旦遇到下雨刮风,答卷都得遭殃。
再加上,已经入秋了的夜里,南州城可是颇冷的。
这使得,本届秋闱的学子们需要携带的东西,压根谁都少不了。毕竟,谁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那个被分到环境差的号房的人。
黑夜里,在学子们挑灯排队验身时,考官们的官轿也都陆续来到贡院。他们和学子们一样,在秋闱期间亦是需要呆在贡院九天。
排着队的学子们纷纷好奇地往那些身影张望,企图一睹考官们的模样。
等这些内帘官、外帘官都到齐贡院后堂了,会有监试官们封门。应试期间,外帘官和内帘官相互之间都是不得往来的。
[1]外帘官是封弥官、誊录官、对读官等的统称,这类官员在秋闱和会试期间负责的是监察、弥封、誊写、保管答卷等。
内帘官们则是所有阅卷评卷的官员的统称,他们负责的则是就是打分和取录。
[2]而每场乡试参与其中的官员信息,其官衔、姓名、籍贯等,加上每场考试的考题,最后中举取录的学子的信息,其名次、姓名、籍贯、全科答卷,考官的评语等都会编写成一本册子,俗称乡试录,是需要上交朝廷记录在案的。
这就是,为何历史上一旦踏入官场,每个人的同年和座师关系,只要有心都能查得一清二楚的原因,都记录在册呢。
从举人取录开始,主考官,同考官和底下的取录学子就形成了座师,房师的关系。这种关系,是科举一途中,隐秘又紧密的。
所以,一般情况下,举人的取录在各个考官的手里都会很慎重选择。
没人想在自己的人生里面多了不少猪队友。
万一对方以后犯傻干出些大不韪的事,自己也会有一定几率受到波及。
冷冽的寒风吹过,秦朝宁和钱勤学在队伍里打了个哆嗦。
“幺儿,你可需多套件棉衣?”钱勤学关心秦朝宁道。
闻言,秦朝宁摇了摇头,“不了,免得待会考差和外帘官们查验的时候还得脱,耽误时间。”
他抬眸看向前方,整条街随着官员们的到来,那些马车的灯笼,从仆的灯笼,油灯的照亮下……而亮如白昼。
秦朝宁心中很是称奇。
秋闱的阵仗都这般大,会试会是何种盛况?他发散思维想着。
等到丑正二刻,轮到了秦朝宁被考差喊上前去查验 。
“考篮放地上,棉被和脱了的衣服都放四方桌上”,两名考差告诉秦朝宁,“鞋子、袜子脱了站那边。”
秦朝宁照做,他站去一侧后,有另外的两名考差上前检查他的发顶,身体,脚底等。
考篮和衣物那些则是由最初的两名考差细细检验。他们把考篮里面的干粮都掰碎看看是否有夹带,腌菜坛子和肉酱坛子这些也打开查看,连木炭都掰碎了几块。
等检查过没问题,他们就催促秦朝宁赶快穿好衣服。外帘官登记完他的考引,核对了他的相貌和籍贯信息,就给了他号房牌子。
乙丑,秦朝宁的乡试房号。
他背着自己的棉被,抱着考篮一排排号房地找过去,花了片刻时间,才在内院东北角的廊檐下找到了乙丑号房。
这一排乙字号房是内嵌在院墙,面对廊檐,正是半露天的那种的号房。
不过,由于是被廊檐笼罩下,四周又无茅房,算得差中偏好的一类号房了。
只要不是突然狂风暴雨,都不过是会比那些室内的号房稍冷些。小雨小风这些,则是有些许影响,但问题不大。
秦朝宁把棉被那些先放在靠墙的木板上,然后从考篮里拿出一块抹布,在考差们的注视下,前去丁字回廊拐弯处的水缸勺水洗了洗,再匆匆回来擦拭号房。
等擦拭完毕,他先把带来的铁钉,用从考差那借来小锤子钉在两边的墙上以及后墙上。
接着,秦朝宁把油布制作的号帷挂上两边的墙上充当门帘。然后,他把衣服的包袱和装满吃食的篮子挂在后墙。
在寅时贡院敲锣前,这些行为都是允许的。
不少学子之所以早些排队进考场,也有因为需要收拾自己号房的原因。
待把号房收拾妥当,秦朝宁脱了鞋子,蜷缩着身子盖上棉被就躺在内里的木板上睡觉。
他还有一个多时辰可以休息。
“铛——!”
“铛——!”
……
寅时,贡院内的铜锣准时被敲响,所有学子需要快速回到自己的号房坐好,待到寅正四刻,乡试第一场的考题、答卷、草稿用纸就会逐个发放下来。
秦朝宁挂起号帷后,拿起水囊往巾帕上倒了些许水,擦了擦脸。这触感冰冻得他瞬间就头脑清醒了。
这会儿的考场冷飕飕的,他便在自己身上套多了一件棉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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