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闻鼓,又名鸣冤鼓。
宣朝律法里有所规定, 但凡只要有人击鼓, 官府定要升堂,无一例外。
东篱书院的几人狂命朝着登闻鼓奔跑而去,那些追赶他们的学子紧随其后。
这会由于有学子已经冲入了县衙, 县衙内开始有一两名衙役手持棍板走了出来。
见状,东篱书院的几人更加用尽全身的力气加速狂奔。
终于, 在围堵他们的学子来到眼前的那一刻, 秦朝宁手持鼓槌朝登闻鼓费尽全力一敲!
“咚——!”一声响彻县衙大门前的一片地带。
鼓槌震得秦朝宁的小手霎时间就麻了。不过,他趁着鼓声把那些学子们吓得愣了一刹那,秦朝宁抓紧时间继续又狠狠地敲了一次。
“咚——!”第二声鼓声让在场的人回过神来。
未等他们有所动作, 从县衙内闻声而来的衙役瞬间更多了,而闹事的学子们这下才开始慌张。
没一会儿, 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漏网之鱼, 都被押到了县衙内院以及大堂上。
主犯都在大堂上,从犯都站在内院。而秦朝宁他们,作为击鼓方,眼下也在县衙大堂里。
只见,县令大人、县丞、县尉、主簿等匆匆赶来,分别在大堂上的大堂案、其余公案桌落座。
县令大人看着底下一众学子衣衫仪容皆乱,神色不一,当中还有人手里现下还拿着公告牌的红纸,这使得他面色不虞地抬手一拍惊堂木。
“啪!——”
清脆响亮的一声,让底下的学子们打了个激灵。
“底下何人闹事喧哗?所为何事!?”县令大人问他们道。
只是,无一人回答,皆面面相蹙,状似有难言之隐。
见他们支支吾吾,县令示意衙役们,让衙役们把闹事最凶最狠的几人带出来。
几息后,被带到中央的这些学子手持红纸,面上有些许惶恐。
县令再次冷声问他们,为何闹事,师出何名?
闻言,这几人面面相蹙了片刻,互相壮着胆子向上质问道,“学生们敢问县令大人,为何县试案首竟是位名不经传的垂髫小童?!”
“我等十年寒窗苦读,难不成还比不上一名才启蒙不到一年的稚童?”
“县试共五场,提号是四场,为何连续四场号房都排第一的学子反而名落第二,第三号房的蒙童在最终取录告示能荣登县试案首?”
他们越说越气愤,连眉毛都快要飞起似的。
与此同时,东篱书院的几人本来是站在县衙大堂的边上,紧挨着几个手持棍板的衙役身边,正安静地旁观着县令大人升堂。
缸开始听到这些学子的所言时,他们脸上还情不自禁露出了喜色,小声说着:“好家伙!案首!小师弟你是案首!”
管事的叔也替秦朝宁高兴,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直到那些学子把话说完,他们一行人就气得脸红了!
自己学问不行,就不允许别人行了么?他们同在一个书院里,自然知道小师弟平日里的水平,用功程度。
秦朝宁则是满脸疑惑不解,为何这些人对他的情况只晓得如此透彻?他参加县试以来,从未对人说过他进学才约一年。
他的小心脏微微一沉,抬眸看向那几人。
“我等不服!——”
“这其中是否有人让县令大人承受蒙蔽,还望大人明察!”他们继续状告道。
“对对对,应试期间还有不少学子目睹此孩童朝武将径直朗声喊叔。眼下他竟能取录县试第一,还望县令大人秉公办理!剥夺此人终身科举的资格!”
闻言,东篱书院的人激动得满脸涨红。
这些学子,当真好生无耻!!
怎么自己十年寒窗苦读比不过别人用尽全力修学一年,便是别人作弊了么?听听,还剥夺终身科举资格!
未等他们迈步出去,想向上禀告县令大人勿听这些人的一面之词,就被秦朝宁拉住了。
秦朝宁仰着小脑袋朝几位师兄摇了摇头。
而此时在大堂案和其余公案桌落座的几位大人,皆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底下的学子们。
等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把话说完,县令大人冷声斥问他们道,“仅凭一己之私的猜疑,尔等就撕下告示牌的榜纸了?”
“尔等的圣贤书,君子之道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这朝廷的榜纸可是尔等说揭便能揭的?!”
“尔等是怀疑县试舞弊,还是怀疑本官验卷不公?亦或者是怀疑本官与衙内几位大人一同为六岁稚童串通作假?!”
“尔等可知诬告朝廷命官何罪?”县令抬手再次拍响惊堂木。
登时,几名学子“噗通”一声跪下了。
“大人,我等并无此意,还望大人明察!”
“还望大人明察!——”
他们的声音不复此前的嚣张,声音颤抖着喊道。
县令大人冷哼一声,抬手让衙役上前,把这些闹事的学子一个个的考引,座位号都无纰漏地收集上来。
这会儿,内院底下还站着的那些学子们仍然忿忿不平,半点不服。
眼瞧着大堂上的县令大人似要按下此事,他们不管不顾地嚷嚷道,“既无作弊,难不成此子有天纵之才?!”
他们这些人由于华风书院的几人提前透露过消息,这个秦朝宁不过是上一年才启蒙的小子。
这使得他们眼下,当真半点不信此子能够考得他们几百余名学子要好,也不信任县令大人的话。
“我等要求查看他的考卷,还望大人将其贴于告示牌!”
“对对,让我们看他的考卷!”
“真金不怕红炉火!把他的考卷给我们!”
……
看着底下的他们还在闹哄哄地七嘴八舌嚷着,县令又一次拍响惊堂木。
这一次,他对这些学子们颇为失望。
“肃静!——”
县令大人严肃地问他们,“若是考卷贴出后,尔等依旧不服,不信呢?”
这是他给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
有的学子闻言,立即应道,“让他当场重写!”
“荒唐!——尔等诬告,本官不见尔等自省,提议诬告者终身剥夺科举资格?!”县令大人怒了,起身拍桌道。
“尔等无凭无据,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对别人的要求,却对自身毫无要求,这是想着法不责众,心存侥幸是么?”
“本官且问你们,谁若看了公告贴出的考卷后仍有异议的,倘使再意欲扯出其余学子的才学作伪,本官只接受尔等用自身考引作废为由提出申告升堂,尔等可愿?”
他的话音一落,底下上百名学子瞬间鸦雀无声。
当事人秦朝宁顿时一脸佩服地看向县令大人。
县令大人真棒!句句都说到了他想反驳的点。
虽然他确实可以自证,但是如果自证后,这些人还是一直反复逼迫他再次自证,难不成他日后要为了让这些本就不相信他的人相信他半点,就一直循环地折磨自己举证吗?
倘若受害者都要自证己身无罪,这人间得有多么荒诞。
“考引作废,不过是错过今年的府试,就这般尔等都不愿,还开口闭口就是让该学子剥夺终身科举资格。”
“尔等不过如此矣”,县令大人无奈叹道,“难怪我县今年的案首是六岁稚童,均因尔等无才无德也。”
他这番话说完,底下的学子们其实依然不服气,只是面上不敢再公然叫板了。
见他们脸上毫无悔意,县令、县丞、县尉、主簿均摇了摇头。
随即,县令大人下令让人找出秦朝宁的五场县试考卷,同时找出闹事凶的几名学子的考卷,让衙役一同在县衙大门的告示牌上贴出。
他还特意申明道:此考卷要在告示牌上贴足一年,以作警醒!而县衙会另打一架告示牌用于日常张贴告示。
听罢,秦朝宁霎时瞪大了双眸:“!”
这……好生促狭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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