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昙昼手撑在额头,揉了揉紧绷的眉心,又问:“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戌时了。”
杜昙昼站起来,长长出了口气:“不早了,本官先行离去,你也早点休息吧。”
走到临台官署外,杜昙昼一时无处可去,想了想,让马夫驾车回府,自己则慢慢走向莫迟的大宅。
走进盛业坊坊门,杜昙昼就听前方人声鼎沸,像是有大事发生。
循声望去,甫一抬头,就见不远处浓烟滚滚,火苗四起。
“走水了!走水了!”“快提水来!”“让开让开!把路让开别挡道!”
杜昙昼一顿,抬腿往前跑去。
——起火的地方,竟然是莫迟的宅院!
第31章 莫迟提心吊胆:“我藏在地里的金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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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火的武侯集中在府门外,众人正环抱着圆柱,想要撞开府门而入。
杜昙昼顾不得许多,绕至东侧围墙,见四下无人,攀住墙头翻身而上。
跳进院中后,见楼宇四处起火,火势凶猛。
杜昙昼以袖掩住口鼻,直奔赵夫人所在的院落。
那处小院远离起火点,从外面看上去似乎尚未受到火势侵袭,杜昙昼边跑边喊:“赵夫人!殿下!你们在何处?!”
迟迟不见回音,杜昙昼飞奔至院中,一脚踹开房门。
房内空空如也,但桌上还放着一幅绣品,绣品尚未完工,布上还扎着针线,绣它的像是不久前才匆匆离去。
杜昙昼转身向外跑,突然见莫迟雇来的老头从廊下颤巍巍走来。
老头见到他,抬起枯瘦的手臂,指了指后院,对他道:“大人,那二位女子都被小人藏到后厢房的地窖里了。”
“多谢。”杜昙昼急匆匆向后院走:“一会儿武侯就要冲进来了,见到他们如何解释,你可知晓?”
老头缓慢地点点头,用苍老的声音说:“大人放心,小人都明白。”
说完,微驼着背,朝正门走去。
杜昙昼赶至后院,一眼望见地上的地窖铁门,三两步跑上前去,将门一把拉开。
地窖内瞬间传来女子的惊叫,杜昙昼连忙道:“夫人,殿下!是臣杜昙昼!”
阴暗的窖房内,怀宁和赵夫人齐齐抬头看来,见真是杜昙昼,怀宁大大松了口气,横在胸前的匕首也放下了。
赵夫人头上蒙着怀宁的外衣,从衣服底下露出两只眼睛看过来,眼神还带着惊惧凄惶。
杜昙昼立刻意识到不对,若只是宅中偶然走水,二人不至于如此惧怕。
“夫人与殿下稍安勿躁,这窖内楼梯陡峭,待臣下去将二位护送上来。”
杜昙昼踩下木梯,两手扶住木梯两侧,呲溜滑了下去,敏捷地落了地。
“殿下先上,夫人身子重,一会儿还需您在窖口护住她。”
怀宁单手捧起裙摆,扶住木梯,灵巧地爬了上去,在地面上刚站稳,就低头对杜昙昼道:“可以了!快把她送上来!下面又阴又冷,别把她和孩子冻坏了!”
杜昙昼让赵夫人先踩上梯级,自己则在她下方不远处以身相护。
木梯极窄,近乎垂直,赵夫人攀爬间几次险些踩空,都被杜昙昼及时扶住,最后爬上地面时,哪怕在四九天里,也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等到杜昙昼也爬了上来,怀宁才有空看向周围,当她看到前院冲天的火光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这火怎会起得如此猛烈?!”怀宁目瞪口呆。
杜昙昼:“还好只是前院起火,后院是安全的,听前方的动静,武侯应该冲进来救火了。二位不要站在院中,北面的还有几处安静厢房,先随臣躲到那里去。看门的老丈会应付局面,待武侯离去,再做打算。”
怀宁扶着赵夫人,跟在杜昙昼身后,躲进北面一处僻静的厢房内。
烟熏火燎之味仍在源源不断飘来,杜昙昼实在替莫迟感到心疼,这么好的宅子,他还一天都没住过,就被人烧了。
他满心疑惑地问:“这火究竟因何而起?二位到底经历了什么?莫迟为何不在?”
“这火是本宫放的。”
怀宁的回答石破天惊,杜昙昼都不由得怔在当场。
怀宁继续道:“本宫日后自会补偿莫迟,只是事急从权,本宫当时若不这么做,只怕早就和夫人死在那群歹人手里了!”
怀宁告诉杜昙昼,今日早些时候,莫迟来到这里,傍晚时分,看守宅院的老丈给他们做了简单的饭食。
怀宁和夫人用餐时,莫迟出门绕着围墙巡视了一圈,据他所说,这是他的习惯,他当夜不收时,敌人就喜欢在天色晦明相接之际发起进攻。
黄昏时分,光线昏暗,人神志涣散,容易遭到偷袭,所以他在这种时候往往比较警惕。
杜昙昼一听就知道,这是莫迟编出来的理由,那时他定是察觉到什么,才借故走了出去。
怀宁又说,莫迟离开不久就回来了,说见到了必须要找的人,需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怀宁说:“他走时神色匆匆,看上去有些焦急,应当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才追了上去。”
杜昙昼暗自思忖,除非赵青池突然出现在缙京,否则满京城能让他不由分说追上去的,想来只有曾遂一个。
想到此处,杜昙昼忽然咂摸出一点酸意,要是他有一天突然失去踪影了,不知莫迟会不会——
“……大人,杜大人。”怀宁的声音由远及近:“杜大人,你还好吗?”
杜昙昼陡然回神:“……殿下请说。”
怀宁奇怪地瞅了瞅他,继续道:“莫迟刚走没一会儿,那群人就来了。”
“那群人?”
怀宁心有余悸道:“是一群蒙面黑衣人,就和上回刺杀本宫的那群人一样。”
那时的房中,只有怀宁和夫人二人。
莫迟请来的老丈为了看门,一直是住在大门旁的耳房内,离赵夫人所在隔了两进的院子,对于发生了什么事,根本不知情。
所以,当一群黑衣蒙面人出现在院中时,两位女子惊惧得连呼救都忘了。
“那时房门紧闭,本宫却从窗户的缝隙间见到了那群刺客,本宫明白,上次侥幸逃脱,是因为有莫迟在,而这次,单凭我二人,绝无生还的可能。”
可赵夫人是怀宁多年密友,也是唯一一个在她落难后,依旧愿意与她来往的旧友。
怀宁不愿见到友人命丧刺客之手,当机立断,打开墙角衣箱,让赵夫人钻了进去。
自己则抽出匕首,推开门,跑了出去。
“别说一群人了,哪怕他们只派一个人来,本宫也打不过,所以本宫出门后便朝着正门一直跑一直跑,跑得发髻都松脱了也不敢停下。”
怀宁以为那群杀手定然会跟上来,谁知她都快跑到大门口了,一回头才发现,那群杀手一个也没有追来。
这时她才醒悟,原来他们的目标就是赵夫人。
“此时再出去找翊卫求助肯定来不及,本宫忽然想到身上还有几个火折子,急中生智,又跑回了院中。此时赵夫人已被黑衣人找到,正被他们拽着往外走,本宫把院门一锁,将火折子点燃,扔进了院中。”
院中本就有一大丛枯枝,如今天干物燥,枯枝一接触火星,腾地燃起火来。
火焰霎时冲天,立刻点燃了长在围墙上一大片枯死的爬山虎。
火光四起,外面的路人马上注意到了府里的异状,当即有人大叫道:“走水了!走水了!”
“后来那群人见火势引来了注意,便扔下赵夫人,翻出院墙逃走了。”
怀宁摊开手掌给杜昙昼看,掌心的皮肤上还有烧灼过的痕迹,起了一大片水泡。
赵夫人心疼地摸着她的手背,怀宁摇头,柔声道:“无妨,就是太着急了,不小心被火燎了一把。”
杜昙昼问:“来人用的是什么刀?”
“直刀,是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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