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凭“手背上有圆形烫伤”这一点,如何能明确真凶的身份?
还有,莫迟离去前,专门提到了处邪朱闻的画像。
莫迟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起这件事,他一定是在暗示什么。
就在杜昙昼一筹莫展之际,有人在他身后喊他:“杜大人!杜大人!”
杜昙昼循声回头,见终雪松骑在马上,正急匆匆向他赶来。
刚来到他身前,还没完全停住马,终雪松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杜大人叫下官好找!下官先是去了杜府,您的小厮说他也不知道您在何处,只能给下官大致指了个方向,说您可能是往东龙璧坊来了!下官在坊里找了好久,终于找到您了!”
“终大人。”杜昙昼拱手道:“我此时无官无职,您不必自称下官了。”
终雪松的视线笔直笔直地盯着他:“杜大人,下官此行前来,是为了替叔父向您道歉的。”
第103章 “我找到当年害死鹿孤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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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昙昼表现出来的惊讶非常自然:“终大人此言何意?”
终雪松抿了抿嘴,有些为难地说:“杜大人,您肯定早就看出来了,下官能被陛下指派负责此案,背后都是下官叔父的功劳。”
杜昙昼:“终主簿过谦了,陛下是看中你断案之能,才会委以重任,与其他任何人无关。”
“不是的。”终雪松急切地一摇头:“下官年纪尚轻,经验也浅,可下官并不蠢钝,下官很清楚,身为鸿胪寺主簿,之所以能在一开始就参与进案件的追查,完全是因为叔父的缘故。”
他想了想,沉了一口气,对杜昙昼和盘托出:“下官知道杜大人对这些事早已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戳破,但下官还是想亲口告诉您,我叔父让我插手此事,就是冲着您来的,他想要——”
杜昙昼抬手制止了他:“终大人,鸿胪寺卿的想法,我们谁都不可能知晓,就不要妄加揣测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查明真相,找出真凶,还莫摇辰一个清白。无论背后主使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我们都不能让一个曾立下汗马功劳的夜不收蒙冤,你说是吗?”
“我们?”终雪松敏锐地察觉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大人的意思是,您即便停职了,也会继续追查下去?”
杜昙昼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破不说破,官场上,需得时时谨言慎行才是。”
终雪松压根没把他老生常谈的那几句话听进耳朵里,他往前迈了一大步,恨不得抓住杜昙昼的胳膊摇晃他:
“您为什么坚信莫大人是无辜的?除了相信他的为人以外,就没有别的真凭实据了吗?”
杜昙昼一怔,随即反问他:“我问你,假设莫摇辰真的杀了人,那么经过这三起命案,你觉得,作为凶手的他是个怎样的人?”
终雪松虽不明白他的意图,但还是在思考后回答道:“武功高强,刀法狠厉,非常看重战友之情,不惜连杀三人也要为故友报仇……除此之外,看上去十分谨慎,却又总会在不经意间留下破绽,比如三次杀人现场都留下了关键的证据,可以说做事百密一疏吧。”
杜昙昼看了他一会儿,平静地问:“你听说过莫摇辰的故事么?”
“当然,宫宴之上刺杀舒白珩,重伤焉弥国王,后又从处邪朱闻手里全身而退,奇迹般地回到柘山关外,被赵青池将军所救,最后荣归故里,得陛下御赐亲赏。”
杜昙昼:“不错,但不知你是否清楚,大承的夜不收不只他一个,光莫摇辰所在的小队,就有足足十人,而这样的小队又不止一个。莫摇辰所在的小队中,除他以外,其余九人全部牺牲在塞外。”
他顿了顿,继续道:“莫摇辰不仅官至焉弥摄政王的侍卫长,还能以护卫的身份参加只有贵族才能出席的宫宴,在当众刺伤国王后,还能活着回到柘山关。这样的人,会是百密一疏的粗心之辈吗?”
终雪松愣住。
杜昙昼认真看进他眼底:“你推测的凶手形象,真的和传闻中的莫摇辰一模一样么?”
“您是说——如果是莫大人犯案,肯定不会留下任何漏洞?”终雪松思忖道:“确实,三起命案的死亡现场都留下关键线索,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而且这些线索全都具有清晰的指向,好像就是要让我们怀疑莫大人,可是……万一真是莫大人疏忽呢?”
终雪松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杜昙昼反而露出了一丝欣慰:“不错,不为他人的言论所动摇,这也是断案必备的才能。以上我所言,皆是唯心之论,也许并不能作为证据采纳,但此案的破绽,恰恰就出在现场遗留的线索中。”
杜昙昼带着终雪松走到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黄粉与绢布券是怎么回事,我暂时还没想通,但象胥官家中留下的烟丝,却是决定性的关键。”
他告诉终雪松:“见到莫摇辰腰间的烟管,人人都会以为他酷爱抽烟,但实际上,莫摇辰从不抽烟丝,他的烟管里塞的都是药材。”
“他早年受过许多伤,刺杀案后又遭到处邪朱闻酷刑审讯,那些旧伤即便在康复后仍旧会疼痛不止,尤其是夜间,常让他夜不能寐,所以才用烟管抽药材止痛。”
杜昙昼的眼神锐利而明亮:“这件事,天底下也许只有我和他本人,最多再加一个赵青池知晓。”
终雪松终于明白了:“下官懂了!那烟丝是真凶为了陷害莫大人,才故意留在尸体旁边,因为他不知真相,还以为莫大人抽的只是普通的烟丝!”
杜昙昼抱着手臂,点了点头。
终雪松激动道:“看来莫大人真的是被构陷的!可谁会做这样的事呢?难不成……是焉弥人?!”
杜昙昼没有说话。
终雪松马上看懂了他的表情:“大人,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好说。”杜昙昼含糊其辞。
终雪松立刻道:“下官愿意和您一起查明真相!还望大人知无不言,下官定鼎力相助!还有,下官一定瞒着叔父,不让他再横插一脚!”
杜昙昼不由得失笑,狐狸窝一样的终家,竟然也能养出像终雪松这样的大兔子。
“你记不记得,在象胥官家中,你曾向莫摇辰借刀比对尸体喉间的伤口,你还说杀人的凶器应该和他的刀差不多。”
终雪松点点头。
“莫摇辰的刀是我买来送给他的,方才我去了买刀的胡商店里,从他口中得知,不久前有人曾在他那里买了把几乎一模一样的刀,而买刀的人竟然是解披。”
终雪松一脸愕然:“怎会是他?”
杜昙昼严肃道:“更奇怪的地方还在后头,胡商说,买刀的人手背上有大小不一的圆形疤痕,看上去像是热油所烫。可解披的尸体你我都仔细验过,他的手掌确有刀疤和老茧,却并没有任何圆形的疤痕。”
“也就是说,有一个和解披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去店里买了把和莫大人所用类似的刀具,可那个人却不是解披。”终雪松想了半天:“如果解披不是双生子,那就是有人故意易容成了他的模样!”
杜昙昼说是。
终雪松闭上眼睛冥思苦想,试图回忆起他初见解披的场景:“下官第一次见到解披,还是在杏林宴上,当时他代表木昆王子与新科进士一同游湖,那时候他的手背上到底有没有疤痕……”
“杏林宴”三字一出,杜昙昼脑中忽然灵光大作:“……我好像知道候古袖子上的黄粉是怎么回事了!”
终雪松睁开眼睛,还有些不明所以。
杜昙昼立刻转向他,正色道:“终大人,我已被停职,明面上无法参与调查,只能你去了。你现在就去驿馆找木昆,问他究竟有没有派解披去参加杏林宴?”
终雪松也不多问,翻身跃上马背,用力一挥鞭,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不多时,远处再度传来疾驰的马蹄声,终雪松驾马疾行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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