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内几乎没有人敢与他来往,生怕因为结交他而得罪了摄政王。
小王子没有双亲,没有老师,甚至没有朋友。
自从父王母后去世,他就一直过着这样自由却孤独的日子。
直到乌石兰的出现。
见到乌石兰以前,他一直认为对方是摄政王派来监视自己的眼线。
处邪归仁就是再天真无知,心里也清楚,处邪朱闻哪里会关心他的安危,他只恨不得小王子能自行从世上消失,这样就能少一个大麻烦。
毕竟王子是先王唯一的儿子,现国王若身死,他才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根本轮不到处邪朱闻。
但乌石兰和处邪归仁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他看上去瘦削凌厉,如同他的名字那般,像一把隐藏了锋刃的利剑。
但乌石兰的性格却十分温和,无论发生何事,表情总是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最难得的是,他明明是摄政王派来的人,却从来没有背着小王子打探过有关他的任何一件事,从来到王子府的第一天,就尽忠职守地扮演着护卫的角色。
一段时日的相处下来,处邪归仁渐渐和他相熟起来,得知对方只比自己大三岁时,处邪归仁彻底放松了警惕,开始把乌石兰当做同辈的朋友看待。
这是小王子长大后结识的第一个同龄好友。
那段时间,处邪归仁天天都带着乌石兰在外面玩,不是带着他去赛马打猎,就是拉着他周游城外的风景名胜,每天都早出晚归,将所有需要忧虑的正事都抛之脑后。
但这样的快乐时光没有持续太久,小王子十六岁生日宴后,处邪朱闻公布了他与则南依的婚讯。
同时,以需要人手为由,将乌石兰调回了宫中,继续给他当侍卫长。
处邪归仁万般不情愿,却对摄政王的命令无可奈何。
临分别前,处邪归仁告诉了乌石兰一个秘密。
“有个事我早就想要告诉你,本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现在看来……恐怕是等不到了。”
处邪归仁的表情很苦涩。
乌石兰脸上看不出喜悲:“殿下,如果是很重要的事,您其实不必告诉我,让外人知道太多,对您没有好处。”
“不行,这件事和你有关,所以我想要说给你听。”
乌石兰点了点头。
处邪归仁:“你还记得鹿孤吗?”
乌石兰一愣,一时没有反应。
“你放心,我不是要兴师问罪,此事与他也有关系,我要先弄明白你对他的态度,才能决定要不要告诉你。”
沉默良久,乌石兰才语焉不详地答道:“鹿孤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不敢说他还记得这个背叛了焉弥的罪人,但也没有着急与他撇清关系。
乌石兰的回答都在处邪归仁的意料之中。
“我就知道,你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小王子顾盼左右,见四下无人,附到乌石兰耳侧,低声说:“其实那个时候,我偷偷收殓了鹿孤的部分遗骨,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交给你。”
乌石兰瞪大眼睛,用惊讶的眼神询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处邪归仁苦笑一下:“我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只是……鹿孤的尸身曝尸在街上那几日,我正好坐着马车经过,见到乌鸦正在啃食他的……他虽然有罪,但我总觉得他罪不至此,着实感到于心不忍,于是叫停了马车,趁人不注意,捡起了几根属于他的骨殖。”
乌石兰怔怔地望着他。
“我害怕被人发现,只捡了几截非常短的骨头,也许是他的指骨,如果你想为他立墓的话,我可以把那几块指骨交给你。”
乌石兰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马上作答。
就在处邪归仁以为他会点头时,乌石兰却说:“殿下的行为太过冒险,万一被其他人知道,只怕会对您不利。至于鹿孤的遗骨……您还是趁早销毁吧,倘若被摄政王得知,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乌石兰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话,他便站起身,向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转身离开了。
再次听闻乌石兰的消息,就是他宫宴上的惊天一刺。
那天之后,所有人都认为,乌石兰定然已被处邪朱闻酷刑处死了,只有小王子不这么想。
他了解这个摄政王的性格,如果乌石兰已死,他定然会昭告天下,何必藏着掖着?
何况,以他一贯以来睚眦必报的脾气,乌石兰犯下如此大罪,在没有消气前,他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让乌石兰死了。
落到他手里,乌石兰会遭遇什么,处邪归仁不敢想象。
他只是发现,比起国王的重伤和舒白珩的死,他更加在意乌石兰的安危。
焦躁又不安地等待了一个月,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收到任何关于乌石兰的消息。
这个人好像凭空失踪了。
要不是从王宫侍卫口中得知,那天有很多人都亲眼见到了乌石兰被捕,处邪归仁还以为,这个胆大包天的夜不收早就功成身退,安安全全地逃回大承了。
明哲保身不是处邪归仁会做的选择,即便是在警戒最为森严的那段时期,他也下定决心要找到乌石兰的下落。
从那天开始,他每晚都会乔装打扮一番,然后趁着夜色出府,沿着不会被护卫军发现的小路,到处搜寻可能关押乌石兰的地点。
前几日的暗中寻找一直都很顺利,虽然没有找到乌石兰,但也没有遇到护卫军。
到了第七日,就在他借着夜色再度翻出院墙,打算去王都西南角进行探查时,终于在一条小巷的拐角处,与护卫军撞个正着。
原本他是会被护卫军当街射死的,幸运的是,那时负责巡逻任务的护卫队小队长,是他童年时一起读书的玩伴。
虽然已有多年未见,幼时好友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处邪归仁。
他以处邪归仁持有特别许可为由,命令属下放过了他。
侥幸逃过一劫,处邪归仁不敢逗留,深深看了好友一眼,拔腿就往王子府跑。
当天凌晨,天亮以前,有人敲响了王子府的府门。
处邪归仁还以为事情败露,摄政王派人来捉拿他了。
他立刻让府里仅剩的老管家和老仆人藏了起来,然后怀着必死的心情,拉开了府门。
外面站的却不是身穿铠甲的士兵,而是孤身一人出现的好友。
“赶快让我进去!别被人看见了!”好友低声喝道。
处邪归仁赶紧把他让进来,左右看了几眼,麻利地关上了房门,迅速落了锁不说,还拿锁链把门栓缠了好几圈。
“你怎么来了?”
做完这一切,处邪归仁吃惊地问身边的好友。
“别说了!”好友用兜帽遮着半张脸:“快找个安全地方,我有话要问你。”
处邪归仁把好友带进了自己的卧室:“我府里只有两个服侍的人了,他们现在全都在地窖里躲着,谁也不会上来,这里是最安全的。”
好友摘下兜帽,横眉倒竖:“王子殿下,你好大的胆子!你难道不知道全城都戒严了吗?还敢偷偷摸摸往街上跑?要不是遇见我,你早就死了!”
处邪归仁急急忙忙向他道完谢,马上就问:“你既然是护卫军的小队长,想来消息一定十分灵通,你告诉我,乌石兰还活着吗?”
“乌石兰?!”好友的头发都要炸起来了:“你还敢提他的名字?他是叛徒!是大承派来的奸细!他早就该死,你还提他做什么?!”
处邪归仁敏锐地发现了好友话里的漏洞:“早就该死,那是不是说明,他还没有死?!”
好友倏地闭紧嘴巴。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请你告诉你!乌石兰曾经给我当过护卫,对我也算忠心耿耿,我不想看着他受苦。”
“你疯了?!乌石兰是大承夜不收!他对你能有几分忠心?就不说他这么些年把多少重要的情报传给了大承,他可是杀了舒白珩又刺伤国王的罪人!”
处邪归仁:“前半部分我认同,最后一句只怕不对吧?舒白珩本就是中原叛臣,是不忠不义之辈,这种人能被加官进爵,本来就是焉弥的耻辱。不管乌石兰目的为何,他替自己的国家诛杀叛贼,怎么称得上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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