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公子闻言,突然笑得有些猥琐,目光在苏云绕身上转了一圈,挤眉弄眼道:“那美人呢?秦淮河上的花魁,较之京城里的红娘,又如何?”
柴珃:“……”
柴珃扭头看了苏云绕一眼,心说不如何,本王不用尝,便知这是个毫无情趣的呆头鹅!
柴珃抬眸轻笑,继续敷衍道:“……各有千秋。”
苏云绕饿得肚皮打鼓,也没怎么听进去他们在讨论谁比谁各有千秋,只殷勤地给柴珃舀了半碗鱼翅羹,关切道:“王爷别光顾着喝酒,吃半碗鱼翅羹垫着才好,免得伤了脾胃。”
苏云绕将半碗鱼翅羹放到瑞王面前,赶紧也给自己舀了大半碗,还顺道夹了一个蟹粉狮子头。
“……”
柴珃有些后悔花一千两金包了这么一个只顾自己的头牌花魁,伺候人只伺候到一半,献殷勤也只是表面功夫,……亏了,怪只怪苏蓉玉恶意抬价!
*
一顿酒席吃完,日头已是西斜,画舫楼船也慢慢行过了莫愁湖,沿途不再全是屋舍巷道。
临河有不少的良田,如今已翻整平坦,还蓄好了水,插了秧苗,像一块块水晶似的,在水雾里熠熠发光。
篷廊下,柴珃躺在长椅上,看着恬静的乡野之景,颇得趣味。
见苏云绕端了干果点心过来,想着自己承诺的一千两金,总得收回点成本才成,便开口要求道:“凤舞姑娘可会弹琴唱曲?来一首应景的音儿,给这田园春色添些趣味吧。”
苏云绕透过他那高贵无比的表象,一时半会也猜不透他那点儿精打细算的心思。
不过金主都发话了,不就是来一曲嘛,这有什么难的?
脑子里配得上田园春色的曲子太多,苏云绕第一时间便浮现出一首来。
古琴琵琶都没拿,洞箫长笛也不选,苏云绕在乐器架子上翻了遍,终于找到了一个墨玉似的陶笛。
柴珃见他手里拿着的东西,瞬间没了期待,抓了一把五香瓜子慢慢磕,等着听自家花魁能吹出个什么曲子来。
清新悠扬的陶笛声幽长婉转,隐隐带着一丝凄婉,牵扯着人的思绪飘了好远好远,仿佛跨越时空,回到了记忆中的田园春色。
苏云绕只吹了不到一半,便被刘三公子硬生生打断,语气痛苦道:“凤舞姑娘,咱能换一首曲子吗?!你这调调一响,瞬间让我想起清明祭祖的时候,我爹跪在我太奶坟前,痛哭流涕地嚎着再也瞧不见祖籍的月桂花开……,呜呜呜,太惨,太凄凉了,哪里应得上今日画舫这景儿,你要不来一首十八摸吧?”
苏云绕:“……”
摸你个大头鬼,小寡妇哭坟你听不听?!
柴珃原本听入了心,骤然停下,竟有些意犹未尽,暗怪那姓刘的轻浮浪荡,竟无半点高雅品性!
柴珃感兴趣问道:“这曲子叫何名?可是凤舞姑娘自己谱写的?”
苏云绕摇头,简单答道:“曲名为《故乡的原风景》,不是我写的,曾听一个扶桑人吹过,自个琢磨着便学会了。”
大旻强盛,金陵府更是四通八达,常有异国之人来往于此,金发碧眼,黑皮白皮的都不算稀罕,更何况是一扶桑人。
柴珃并未怀疑什么,只淡淡道:“哦,那扶桑人,想来必定是极通音律。”
苏云绕跟着点头,心道:可不是么,不然我能借(不给版权费的那种)了别人的名曲来显摆?结果却显摆错了地方,被一首《十八摸》轻松打败。
刘三公子不乐意听曲,大声吆喝道:“日头还早,就这般干坐着实在无趣,画舫里可备了麻雀牌?王爷,要不咱们玩上两局,打发打发时间?”
牡丹笑盈盈道:“麻雀牌自然是有的,只是三公子要玩钱否?”
刘三公子理所当然道:“不玩钱有甚意思,那爷还不如坐着吃茶呢!”
一说要玩钱,芙蓉、水仙等人都犹豫起来,她们牌技都不算多好,没有赏钱还未讨着就要在牌桌子上往外掏的道理。
有小丫鬟已经取了一副象牙雕的麻雀牌倒在了方形牌桌上。
刘公子自个做了西面,将东面留给了瑞王殿下,其他人要么是牌技不好,要么是畏惧于瑞王殿下的气势,你推我让的,谁也不肯上桌。
刘三公子瞧得不耐烦,直接拉了牡丹坐在北面,将随身携带的宝蓝色绣麒麟纹缎地荷包拍在桌上,豪气道:“不就是打了牌吗,牡丹只管随便玩,到时候输了算爷的,赢了你自个收着!”
苏云绕见此跃跃欲试,眼巴巴地望着自家金主,就差跳着脚举手:让我上,让我上,输了算你的,赢了我自个收着。
柴珃被那火热的目光吓得心头一突,赶紧开口点人道:“三缺一,薛二公子不来凑凑兴?”
薛二公子原本打算拉着拂烟去后舱逍遥,闻言同样心头一突,有些意外道:“啊?……哦?哦哦!三缺一,可不就正好差我一个嘛,你们谁都别跟我抢啊。”
薛二公子十分积极地坐在南面,心里的小人却在对着拂烟挥手流泪。
瑞王殿下划拳无敌手,打麻雀牌更是无敌手。
月牙儿慢慢游上中天,画舫回航,刘三公子输得荷包空荡荡。
柴珃气质高雅地整理着手里的金银票,数着一枚枚金银锭,钱财如山,都装袖兜里,怕是太鼓囊,没了形象。
柴珃瞧着刘三公子那干瘪瘪的麒麟纹荷包,问道:“刘三公子这荷包可有来头,若只是普通,能否借我一用,赢得太多,本王也不好将金银拿在手里不是。”
刘三公子的心灵莫名受到万钧之力的重击,笑得比哭还难看道:“哦,一个荷包而已,哪有什么来头,就只是家里绣娘绣的,王爷拿去用便是,反正我今日也输光了,也用不上它了……”
呜呜呜,折合了有三万多两银子呢,就这么输光了,平日里我也就只沾了一个“嫖”字,如今竟然连“赌”字也沾上了,回去怕是得被老头子打死!
画舫停在了藏芳阁前面的河岸边上,其他人还要怎么玩,都跟瑞王殿下无关。
瑞王殿下拎着一个圆滚滚的荷包,表示他今日玩得很尽兴,夜已深,就不在外面逗留了。
苏云绕跟着柴珃一起离开,乘坐的是来时的马车,到了百花楼大门外,停了一会儿,柴珃对苏云绕道:“今日那首《故乡的原风景》只听到一半,明日巳时三刻左右,再派人来接姑娘,希望到时候能听完整曲。”
想到那首悠扬的陶笛曲,柴珃给银子也给得心甘情愿了一些,他在荷包里掏了半天,给了苏云绕六十两金票,六十两银票,七两碎银,四舍五入凑了个整,没算铜板!
苏云绕捧着今日工资认真谢赏,感恩金主大人真是叽吧好大方!
第二十章 半夜回家
亥时已过。
云层堆积,天空中不见一丝月色,金陵城早已熄灭了万家灯火。
苏云绕胆战心惊地走在窄巷里,偶尔有一只耗子窜过去,也能吓得他一阵尿急!
就这般孤零零地走到庙街口时,却瞧见蒋二狗那无赖子正躲在牌坊后面缩头缩脑,这要是放在白日里,苏云绕是万万看不上这等偷鸡摸狗、吃喝嫖赌之辈的,如今却觉得分外亲切。
苏云绕走过去拍了拍蒋二狗的后背,轻声道:“二狗哥,你们这是在躲谁呢?亏心事做多了,前面有鬼拦着你啊?”
蒋二狗被苏云绕吓了一跳,回过头没好气道:“鬼有什么好怕的,你二姐和你姑父就等在前面呢,手里拿着剔骨刀,比那凶神恶鬼还吓人!”
苏云绕眯了眯眼,一把拽住蒋二狗的衣领子,凶狠质问道:“狗东西!你是不是偷鸡摸狗,偷到我家里去了,不然我二姐和姑父干嘛在这儿堵你!”
蒋二狗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挣扎着低声骂道:“放屁!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老子能祸害北城这边的街坊邻居,再说了,就你们家那三尊煞神,谁敢去招惹?!”
苏云绕又不是衙门官差,不管缉盗这事,既然没祸害到自家人头上,他也懒得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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