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珃生无可恋地闭了闭眼,摆手让玉九思退下,挪着身子在宽敞的坐榻上转了半圈,神色郁闷地将脑袋枕在了苏云绕的腿上。
苏云绕听了个大半截,七拼八凑地猜出来了是怎么回事,有些同情柴珃这倒霉孩子,便也没赶他起来,反倒很是轻柔地替他按了按头皮。
自家祖母豪气大方不说,在教养孩子这一方面,更是从不欺瞒。
在她老人家看来,与其让自家孩子从别人嘴里听到一些似是而非的谣言,还不如自己一开始就说清楚真相呢,也免得自家孩子因为信息不足而失了防备,更凭白影响了判断。
按照祖母的描述,整个昌平侯府几代人,可以说是被皇后娘娘一个人给坑苦了。
其中之纠葛,怕是说上两三个时辰估计都说不完,便也不在此处啰嗦。
苏云绕琢磨着被皇后娘娘坑害得最苦的昌平侯府排第一,自个腿上躺着的这位亲王殿下怕是至少排第二。
苏云绕一边给他按着头皮,一边后知后觉地问道:“你之前信誓旦旦地拿婚姻大事与我做交易,皇后娘娘若是知道了,怕是不能够答应吧?”
柴珃闭着眼握住苏云绕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挨挨蹭蹭,又亲了亲他的手背,最后才懒洋洋道:“以我母后的性子,真要事事都随了她的心意,那我这辈子怕是只能当个伥鬼,她答不答应是她的事,我照不照办是我的事。”
“……”
以孝为大的时代,竟也能生出这样的反骨仔,可真是稀罕啊。
见他亲了自己手背还不算完,又要含着自己的指尖啃,吓得苏云绕赶忙将手挣脱回来,抱着胳膊靠在了垫枕上。
苏云绕懒得跟他讨论朝廷上的糟心事,只抖了抖腿,嫌弃道:“躺够了就起来,赶紧把你那大脑袋挪开,我腿都被你压麻了。”
柴珃哪舍得这般亲近的机会,将脑袋从苏云绕的腿上挪开之后,却又一头埋在了苏云绕的腹部,双手紧紧搂着苏云绕的腰,跟个缠人的八爪蟹一样,蛮不讲理道:“外面风大雨大,麻烦事一堆,绕哥儿今日就陪着我继续躺吧,咱们今日都躲着些,索性别出门了。”
苏云绕笑着挣扎道:“行行行,你躺归躺,能不能不要挠我痒痒,哈哈哈……”
“我没挠啊。”
柴珃嘴上不承认,却又坏心眼地用头蹭了蹭。
“哈哈,你别来了啊,再来我翻脸了啊。”
苏云绕痒得细腰乱扭,又笑又气道。
温馨甜蜜的暖阁内,两个人笑笑闹闹,只管自己逍遥快活,哪管外面是洪水滔天。
第一百零三章 谋算如儿戏
皇极殿内, 天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下,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阴。
金碧辉煌的装饰和精美华丽的陈设,丝毫没有冲淡弥漫在空气中的庄严与肃穆, 反倒将皇后娘娘与安才人那矫揉造作的哭诉, 给衬托得愈发地丢人现眼,荒唐可笑。
苏彦启面对刀林箭雨都不怵, 踏过尸山血海也不惊慌,可偏偏站在皇极殿这权势顶峰之处, 此时却只觉得头皮发麻,尴尬得脚趾抠地, 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只当自己是死在了北疆战场上。
商讨社稷大事的神圣之地,莫名奇妙地被人当成了后宫内宅, 竟拿一些不入流的手段出来显摆。
一群三品以上的文武重臣, 被迫在这里听两名后宫妇人哭哭啼啼地说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一个个神色都不太好, 能忍着不骂人, 就已经是尽力了。
忍到最后, 却是秉性最为耿直的督察院左都御史万复礼, 最先出声劝诫道:“皇极殿乃商讨军政之要地, 岂能在此胡搅蛮缠, 后宫之事,皇后娘娘就非得要闹到前朝来吗?”
苏长瑶穿着一身彩凤华服, 头带珠翠凤冠, 很是傲然道:“太子轻薄宫妃,事关储君之德行,如何就只能算是后宫之事了, 凭什么没资格拿来皇极殿上说。”
万复礼只觉万分可笑,作为一个从未打算站任何一队的中立派,他此时也忍不住讥讽道:“证据全无,只凭一个五品才人的一面之词,皇后娘娘就已经给一国储君定下了罪名,是不是太过着急了一些。”
万复礼并不是太子心腹,他一向都只站在法理法度这一边,因此这话他说得理直气壮。
却不想,苏长瑶比他还更理直气壮道:“万御史想要什么证据?一个女子赌上了自己所有的名声与清白,只为了给自己讨个公道,这难道还不是最有力的证据?!”
“……?!”
万复礼惊诧万千地呆立在原地,瞳孔巨震,脑袋好似雷劈,胸口恶心发闷,就跟被人按头吃了一口狗屎一样,能言善辩的堂堂左都御史,竟也有被人怼得说不出来话的时候。
皇极殿上,实干派大臣、东宫党、保皇党、寒门清流等等,全都跟万复礼是一样的感受,哑口无言地看了皇后一眼,又齐齐转过头去盯着苏彦启和苏长铮瞧,那难以置信的质问之意,几乎要将昌平苏氏的两代当家人给淹没。
对于苏长瑶的胡搅蛮缠,苏彦启早已经见怪不怪,只双目放空,望着皇极殿大门外的又黑又低的天空,突然非常想念北塞草原上的宽广天地。
苏长铮如今是从二品镇北大将军,统领二十万北塞骑兵,什么样的大战阵没见过,冲锋陷阵他能跑在最前头,这会儿却恨不得整个人都缩在堂叔后头,太丢脸了,真的太丢脸了。
苏家人已然是被皇后娘娘给架在了火上烤,此时说什么都不合适,不得不闭嘴装哑巴,不反驳也不配合,只当自己是立在大殿上的多余的两根木头,烧心得很。
烧吧,烧完了,大不了一起回北塞种田放羊,继续当马匪去。
这一场闹剧,即便有皇帝纵容,可终归也是有人敢站出来制止的。
政事堂首相玉嵩立在文臣首位,从始至终神情不变,只淡淡地将一场闹剧看在眼里,等到所有人都唱演结束后,才平静出声道:“三日之前,重华殿梅花林外,安才人说自己为皇后娘娘剪梅枝时遭到太子殿下轻薄非礼,太子殿下辩解说自己赏梅时碰巧遇见安才人,隔了几十丈远只打了个招呼便分开了,绝无轻薄非礼之举,……以上皆乃二位一面之词,无人证,亦无物证。”
玉嵩总结完事实缘由,才拱手对着皇帝道:“皇后娘娘视安才人的名声与清白为有力证据,一口判定太子殿下无德无行,臣斗胆,恳请陛下处死安才人,并诛杀其三族。”
说完这话,玉嵩依旧神色淡淡,只语气肃穆道:“两相对峙,都以名声与清白为筹码,我大旻朝堂堂一国储君的名声与清白,难不成还没有区区一下品宫妃的名声与清白重要。”
三品以上的文武重臣,真正坚定地站在东宫这边其实只有三分之一左右,剩下的一多半都只在观望,有的人心里大约已经有了偏向,有的人却始终不愿意搅入浑水之中。
玉嵩此话一出,所有不愿意参与夺嫡的实干派,竟纷纷站出来附和道:“区区一下品宫妃,无凭无据,竟妄图污蔑储君之名声,玷污储君之清白,恳请陛下将其处死,诛其三族。”
“臣附议。”
“一国储君,乃社稷延续之根本,岂可任由人随意攀折,恳请陛下严惩。”
“臣亦附议。”
“……”
所有站出来维护太子之人,皆不是坚定的东宫党,他们维护的不是东宫,他们维护的是大旻法理。
似霍翻江这种真正意义上的东宫党,却从始至终都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个个气定神闲,好似输赢早已经心中有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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