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云绕听得人都麻了,这疯得可真够彻底啊。
魏婉华实在是不想继续回忆,狠狠地吐了一口浊气,心里却依旧烦躁。
见庄老太太带着她那疯儿媳走了过来,魏婉华很是冷漠道:“今日带你过来,真的就只是为了见一见人而已,至于母子血缘,认不认其实都无所谓。”
苏云绕心想可不是么,就他生母如今这状态,能把大儿子给错认成了死去的丈夫,他这个半道捡回来的儿子,还不知道会被错认成什么人呢?
庄老太太走了过来,很是默契地打招呼道:“婉华来得正好,月妍打了桂花,说是要做桂花糕、桂花糖,到时候做好了给你带一些回去。”
魏婉华配合得十分生硬道:“呵呵,好啊,月妍真是手巧啊,呵……”
“……”
这惨不忍睹的演技。
苏云绕突然有些同情眼前这两位,年岁已经过了半百,却还要为儿女操劳操心的老太太。
他那穿着粉色衣裙,梳着少女发髻的亲娘,却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地提着花篮子上前,好奇行礼道:“见过魏婶婶,见过小舅公,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是碰巧遇上的么?”
“……”
亲娘叫自己小舅公,还对着自己行了礼,苏云绕惊得一蹦三尺高,连连摇头,否认道:“不不不,我不是……”
魏婉华一巴掌将其给按回地上,出言打断道:“恩,对,我跟你小舅公就是半道上碰巧遇见的,月妍不是要去做桂花糕吗,赶紧去吧,赶紧去,我跟你母亲刚好有正事要聊,比如聘礼婚期什么的。”
庄月妍瞬间红了脸,告辞过后,提着花篮子羞羞答答地快步离开了,后面还跟着四五个丫鬟,小心照看着。
等到再也看不见人影之后,庄老太太才有些倦怠地坐到回廊下的围栏木椅上,一边轻轻捶着自己的后腰,一边望着苏云绕打量道:“也怨不得月妍把你认错,你这相貌跟我娘家那位小舅舅,长得可真像,往后这五官和棱角要是长开了立起来,估计能像个十成十。”
苏云绕跟这位外祖母才只是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便只客气地笑了笑。
魏婉华倒是十分熟稔地坐到庄老太太的身后,一边手法老道地替她捏了捏后腰,一边介绍道:“这小子就是被周灵韵换掉了的那个孩子,如今被你女儿认作是小舅公,你看是各论各的,还是找机会给你女儿解释解释?”
庄老太太早就习惯了魏婉华某些时候的促狭与调侃,很是包容道:“各论各的吧,解释又解释不清楚,到时候闹起来,我还要费心思去哄。”
魏婉华给她捏松了筋骨之后,又手掌合十,噼噼啪啪一阵敲打,明明是个热心肠的人,嘴上却还要刻薄道:“你说你也一把年纪了,享不着女儿福,反过来还要伺候女儿,操劳得一身筋骨僵硬得就跟枯木老藤一样,啧啧,当初我就说你那女儿被你宠溺得太过娇气,当不了大家妇,被我说中了吧。”
庄老太太被她敲得筋骨松散,舒坦不已,脾气也简直好到不行,哼哼道:“恩恩,你从来都是料事如神的,当初也说长智娶了月妍,迟早会被她拖累死,看吧,都被你说中了。”
“……”
这俩老太太可真逗,相互插刀,又互相关心,亲家是她们,仇家也是她们。
庄老太太跟魏婉华斗嘴几句,又顺道跟苏云绕聊了几句关于金陵府的风土人情,没有太过热络,也没有故意冷落。
这样舒适又自然的相处态度,另双方都感到十分放松。
桂花糕终究是没有吃成,魏婉华只呆了一会儿,便又带着苏云绕匆匆离开了。
苏云绕对庄老太太说有空了上门拜访,庄老太太说欢迎之至,至于什么时候有空,鬼知道。
回京的路上,魏婉华担心在苏云绕面前落下一个对儿媳太过冷漠的印象,因此特意解释了几句:“她死了丈夫,我也死了儿子,可活着的人,总得要向前看,对吧,我可不想陪着她一遍一遍地沉溺于梦境。”
苏云绕无比地赞同,也无比地支持。
她是真糊涂,所以沉溺于梦境对她来说不可怕,反倒能给她带来自欺欺人的幸福。
可祖母却是清醒的,被她拉入梦境,只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过往的痛苦,堪比凌迟,简直是残忍至极。
第九十四章 主次颠倒
仙霞山下面有个桃花镇, 早些年其实叫作桃花村,随着仙霞山温泉别院的扬名,桃花村也跟着火红起来, 慢慢地也变成了一个游客络绎不绝的美丽小镇。
苏云绕从魏婉华那里打听到, 周灵韵就住在桃花镇上,经营着一间香粉铺子, 生意还算不错。
打听到人在哪儿就成,苏云绕也没打算去见她, 身份调换一事,对他来说已经有了最好的处理结果, 没必要再去搭理那始作俑者,免得横生枝节。
回到杏林苑,苏云绕将周灵韵的下落告诉了苏云婷, 又将自己生母的状况, 也简单地说了说。
主要是担心往后若是还有交集, 也好叫大哥、二姐他们心里有底, 免得陡然碰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到时候大惊小怪的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当然, 也有可能是苏云绕想多了, 两家人之间除了有苏云绕这跟细线连着之外, 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有其它交集。
走完这一个小插曲, 生活又重新回到了正轨,苏云绕继续早出晚归的歌舞剧事业。
十月初七, 立冬。
夜里下过雪, 不是很大,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停了,只在枯草松柏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
只这么一薄雪, 却已经让苏云绕几个南方娃,给稀罕得不行。
苏云绕难得起了一个大早,裹着厚棉袄,将院子里枯草上的薄雪全都给收集了起来,在窗台上堆了一个不到半尺高的雪人,圆嘟嘟的,可爱极了。
苏云绕给它戴上一个枯叶做的小帽子:“哎呀,我的白雪宝宝,可稀罕死你爹我了,真想一个冬天都养着它啊。”
刘文英买了热乎乎的豆浆、香脆脆的油条回来,好笑又无语道:“你家宝宝估计到不了中午就化了,真要想当爹,就早点儿成亲,生一个真宝宝,养一辈子都成。”
催婚党果然无处不在,苏云绕瞬间老实,求放过,真要成亲,那也得按照长幼顺序来,且还轮不到他呢。
吃完早饭,苏云绕拿着昨日画好的海报宣传图,裹着厚袄子,戴着雪白的兔皮帽子出门了。
出门往东走,沿着青石巷道,路过瑞王殿下的住处,扒着门缝往里面看了一眼,果然人去楼空,就连下人都瞧不见一个,院子里落了不少枯叶,早先摆在外面的名贵花木,也全都被搬走了。
苏云绕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他此时才终于意识到,之前与瑞王殿下交好,其实一直都是自己高攀了,只要瑞王殿下有单方面跟他绝交的打算,他就连人都找不到。
苏云绕也没有一定要扒着别人的意思,可分手还得当面说呢,绝交不也一样啊,不就是亲了一口嘛,怎么能连骂都不骂我一句,就突然消失了呢。
苏云绕莫名有些委屈,裹紧了身上的厚棉袄,顶着初冬的寒风,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到了庆德楼,玉九思已经在院子里等他,苏云绕心里拉扯得很厉害,他很想要问一问玉九思,瑞王殿下是不是真不打算和自己来往了,可又还顾着几分脸面,死活也问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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