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观棋不语(9)
我只好苦笑。
文锦也低着头苦笑了一会,忽然站起来,小声对我说:“他们已经开始了,咱们都躲好吧。这就像捉迷藏,被鬼抓去的人,最终也会变成鬼的。”
什么鬼不鬼的,我听得莫名其妙,还想细问,她却摆摆手转身就走,好像我背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条件反射地回过头,却只看到了高高的水泥墙和苍白的天空,还有那群三三两两聚在一块的冒牌货。
一 奇遇 15 无力
回房间的路上,我故意放慢脚步横穿了整个下层的走廊。因为之前只数过门牌上的名字,并没有注意人员的分配,我无法确定文锦说的是什么意思。
剩下的人员,除掉一开始就失踪的解连环,加上我和闷油瓶一共是8个,3女5男,被分成4个房间,不管怎么分都至少有一间是男女同住。李四地就摊上了个女室友,因为太不合常理,我一直有些介怀,但如今的情况,并不是李四地搬出来,而是她的名字上被画了一条很醒目的红杠。
文锦的意思是,“三叔”先不见了,然后一个女队员也不见了,这就是开始。
所以剩下的人还会继续一个个消失?
那么被鬼抓去的人会变成鬼,又是指什么?
解连环躲起来一定有阴谋,我要怎么才能破这个局?
回到房间里,我把自己的记忆梳理了一番,才下定决心走进书房。闷油瓶正在闭目养神,我早该发现他对报纸和书籍都毫无兴趣。
“小哥,不管你信不信,有几件事我得告诉你。”
他扭头看向我,毫不惊讶的样子。我反正也猜不透他的想法,干脆把心一横,尽量简单地把海底的阴谋和现在的情况都向他讲解了一遍。直到说完他的神情都没变过,既没有阻止我说下去,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我以为他在等我继续,咳嗽了一声道:“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了,你有什么看法?”
闷油瓶这才有了反应,先是罕见地皱起眉头,然后用一种近似责备的视线看了我几秒,又很快地看向了窗口,摇了摇头。
他仍然不相信我。
当然了,在我知道所有真相之前,谁要是告诉我三叔和解连环是一伙的,我也会觉得是在胡说八道。而如果那个人曾得到过我的信任,后来又偷袭了我,换了我是他,现在肯定在心里幸灾乐祸,嘲笑他连谎话都不会编得像一点。
很久以前我就隐约感觉到了,像他这种不时失忆的人,恐怕从骨子里就无法信任旁人,那并不是他性格上的问题,而是因为他永远无法在熟悉的环境里找到安全感,也无法在熟悉的人群中找到战友。
我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心中的焦躁平息下来。也许我应该先想清楚,我能用什么说服他?把自己摆到他的位置,我连像他这样平心静气地和人交流都做不到。
就这样熬到了第二天中午,我的思考一无所得。闷油瓶还是不出门,我一个人走下楼梯,感觉自己从没有这样无能过。我以为我知道未来,就有超过他们许多倍的优势,实际上那些东西毫无用处。我不可能因为知道文锦和霍玲的结局就不管他们,也不可能因为知道小哥的结局就随他去。
他们没有一个是善终,可我预言他们的悲惨遭遇和死亡,又有什么用?
既然到这里来,总该是有意义的吧?
既然站在这,总该是能改变点什么的吧?
我无奈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再次走进了放风的小操场。
这是夹在五栋筒子楼之间的一小块空地,高墙上还拉着铁丝网。文锦和霍玲坐在水泥地上不知道聊着什么,我靠过去,想再谈谈昨天的推理,不料文锦一看到我就起身走开了。
我正要追过去,却被霍玲一把抓住了胳膊,“别理她,她就那臭脾气,满脑子都是无三省。”
“唉,你劝劝她吧,说不定三省早逃出去了,正在想办法救我们呢。”
“放屁,”霍玲的声音相当清脆,说起骂人的话就格外刺耳,“我早就跟她说了,姓吴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那王八蛋就算跑了,也肯定不会管我们。”
这真是无端中了一枪。我愣了好一会,才想起霍仙姑和我爷爷的那一桩陈年公案,不禁苦笑起来。归根到底还是我爷爷造的孽,当母亲的积恨难消,把那些破事都告诉女儿了。
“别管那些了,齐羽哥,给我看看你的手。”霍玲忽然凑了过来,很热情地拉起我的手,然后用指尖碰了碰结痂的伤口。
她的手指非常软,这一碰也极尽温柔,不仅不疼反而显得很暧昧,但我却猛然想起在疗养院地下室见到的那只禁婆,心里一阵发毛,手掌也不禁抖了下,“怎么?我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霍玲似乎很高兴的样子,连连点头,说:“对对,这样就对了!我就知道你不是坏人!”
“什么意思?”
“你看,”霍玲挽开袖子,露出手臂上一道新的伤疤,“这几天才愈合的。这说明我和你都没中招。”
她看了看周围,又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那些尸化的怪物可不一样,他们的伤一下子就会好。”
怎么连她也注意到伤口了?
如果不是闷油瓶之前也对我的伤口发表过一番言论,我说不定会觉得她是吓出了妄想症,但现在她这么一说,我突然体会到了闷油瓶没说出来的意思。原来尸蟞丸还有这种功用……
我又忽然想起齐铁嘴的那番话,“狗五敢跟你说?你捅他十刀,他都死不掉!”
莫非爷爷他也……
见我久不出声,霍玲抓着我的胳膊摇了摇,声音更小了,“齐羽哥,你就帮帮我,大家一起逃吧!你看看,今天李四地也不见了。文锦姐说得对,他们开始了!他们一天杀一个人!”
她这一摇又把我摇回到现实。她的意思很明白,但细想却毫无逻辑。我想了想,摇头说:“不可能吧,他们不该留着我们做实验么?杀了有什么用?”
“实验?”霍玲尖声笑了起来,“你以为杀人就不是实验了?我们跟那几个人不同——你看看你自己,还是正常人呢!我也是啊!再待下去,不知道哪天就会跟他们一样了!咱们得赶紧逃命!”
我心头一震,这才明白为什么我们没吃尸蟞丸,组织检查后也没吭声。他们肯定早就检测出我们的身体状况了,还留着几个正常人,就是为了当实验体的备胎。枉我还觉得自己无所不知,没想霍玲都比我有危机意识。
可是没道理啊,现在出事的都是解家的人,这也太巧了。就算解连环现在处境尴尬,没法控制实验对象,也不该正好都轮不到我们吧?
哪怕排除住在楼上的我和小哥,文锦和霍玲也占了三分之一的名额,只是运气好吗?
可如果不是,又是谁促成了这个局面?
我想得头痛欲裂,干脆先不想了,也压低声音问:“要怎么逃?”
霍玲一听,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张起灵知道!你、我、小张,还有文锦姐,只有我们四个是正常的!我们联合起来,一定能逃得出去!”
一 奇遇 16 漏洞
她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敢情她的目标依旧是闷油瓶,只不过是他现在藏在深闺人未识,才找我当过河的木板。不过她确实提供了很多耐人寻味的消息,还是有认真商讨的必要的。
我回到房间,把李四地也失踪的消息以及霍玲的要求都告诉了闷油瓶。没想到他听完,立刻就摇了头,甚至看到我愣着不动,还相当难得地开口解释了一句:“不行。”
“为什么?”我意外极了,“你怕跑不掉?”
“她说错了。”
我知道不追问的话,他是永远不会再多说半个字的,忙问:“哪里错了?”
闷油瓶迟疑了一下才道:“她说四个人正常,是错的。”
什么?我心里一惊,“你是说……她们已经吃过药了?”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起身进了卧室。不想再谈的意思很明显,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也只好叹口气歪在了沙发上。
闷油瓶没理由骗我,可不正常的是谁?
霍玲声称她手上的伤和我一样,她是正常的,难道会是文锦有问题吗?
还是一切都是霍玲编造的,她故意伪造了伤口来试探我?
或者她们两个都不正常?
闷油瓶又是靠什么判断的呢?
第三天中午,我才走下楼梯就看到了等在下面的霍玲。她一见我就迎上来,小声问:“张起灵答应了吗?我们得开始准备了。”
我仔细观察着霍玲的神情,她是真的非常焦急,双颊潮红,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然一晚上都没有好好睡过。
“他不肯,怎么办?”
听了我的回答,霍玲惊呼了一声,音调也提了上去,“为什么!你怎么跟他说的?你说了我们是对照组吗?你说了一天死一个人吗?今天他们又少了一个,只剩最后一个了!等人死光,明天该轮到我们啦!”
我心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之前也没告诉我这么细啊,忙抬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你怎么确定他们就死了?只是失踪而已嘛,也许被关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会听啊,”霍玲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个傻子,“他们怕得要命,昨晚上李四地还哭呢,一大早就被拖走了。”
原来是这样。
但我是知道的,疗养院最终和组织切断了联系,解连环的计划成功了。他会用什么办法翻盘?他现在又躲在哪里?
“小张不愿意我也没办法啊,我又打不过他。再等等吧,你想,人一个接一个的失踪,肯定是实验出了问题,他们被尸蟞丸毒死了。上头不会这么快就对我们下手,至少要先把毒性摸清……”
还不等我说完,霍玲冷笑了一下道:“尸蟞丸?他们哪来的尸蟞丸——那东西都是解九找人从斗里倒出来的。他和佛爷分道扬镳的时候,把研究材料和剩下的药全毁了,组织好多年都没收过新的人体样本啦。”
听到这,我在心里骂了句娘。想起解连环在海底支支吾吾的态度就郁闷,搞半天西沙考古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抢夺尸蟞丸。我之前还担心他在水下就逼我们吃药,真是想得美,他哪舍得!
不过这两个女人也真是厉害,居然查到了这么多内幕,难怪敢混到考古队里来。
“那你还担心什么?反正也没药了。”
霍玲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你怎么没脑子啊?你觉得组织留着我们有什么用?就是为了和他们几个做对照。我早就听说了,他们在找一种能毒死尸化病人的药,我看现在就是找到了,正在拿他们开刀。他们吃了什么,回头我们也得吃。”
“有那种东西?”我很惊讶,一个研究长生不死的组织,最先寻找的竟然是速死药,这简直有点像黑色幽默了,“那我们吃了会怎么样?”
“谁知道,可能也会死吧。”霍玲撇了撇嘴,“你赶紧再去劝劝张起灵。没时间了,等怪物死光,我们肯定得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