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观棋不语(189)
我答道:“那么现在,我们共享同一个秘密了。”
六 齐羽毛 54
“你该不是在逗我们吧?”黑眼镜擦着镜片,眉头皱得相当夸张,而且因为摘掉了墨镜,一时竟显得有些陌生,“突然说起这么劲爆的秘密……就算你说的是对的,又怎么知道不是你下的套呢?”
我苦笑,“我是为了救人,也是救我自己,如果你们执意不信,我也没办法。”
文锦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问:“如果他死了,你也会消失吗?”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是关于穿越的经典问题,不实践是不可能知道答案的。就在这时,我眼角一晃,忽然看到闷油瓶走上前来,不禁头皮一阵发紧。
车边的光线很不好,他的脸整个都罩在阴影里。回味刚才的话,我忽然有点后悔——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在一个更隆重的场合说出来,更加慎重,更加严肃,而不是这般轻易,简直像是在开玩笑。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回想起过去无数的岁月,那些曾经和他一起或者分开的日子,我所有的恐惧与怯懦似乎都源于此。我一直无法坦诚地对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只一门心思地想要改变他死亡的命运,即使这远远超出了我能力的极限。
也许他不会相信我讲的故事,甚至觉得我疯了,但是也有可能,他会接受我作为“吴邪”的身份,从今往后我们之间就不再有不能说的话了,那是我最期待的结果。
他终于站定在我面前,我听到他开口。
“我相信。”他轻轻地说,就像一片树叶飘落在水上。
我甚至有些惊讶,想要摇晃着他的肩膀大喊“你为什么会相信这么扯淡的事情”,但我也想欢呼,跳到我能跳到的任何高处发泄我的兴奋,然而实际上我什么也没有做,没能吐出半个字,大概脸孔也僵成了一个非常奇怪的表情。
静默了不知多久,黑眼镜忽然叹了口气,“看来是真的要走了。”
文锦立刻扭过头去,“你肯放我走了?”
“要是你相信一个瞎子的耳力——这里马上要发大水,呆不久了。”黑眼镜戴回墨镜,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抬头看天,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天色这么差,也不知道是不是糟了天谴,看来咱这篓子是捅大喽。”
“也好,那就借用一下你的耳朵。”文锦毫不客气地说,“找人的当口,你这可比什么都强。”
“我是无所谓,关键吴三省那边只有一个人能稳住,现在那胖子快和潘子干起来了。” 说着黑眼镜重新扛起了枪。他说的那个人显然是闷油瓶,但他并没有点破,只是对我笑了笑,“要不咱们一块去会会他们?那场面,啧啧,不一般。”
闷油瓶没理他,问我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看着他们,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以留下闷油瓶,也可以跟他们走,没人能告诉我选择是正确还是错误,但我必须对每一次行动的后果负责。
“我不能跟你们走,不管是出于何种考虑,我都不该在吴邪的面前出现。”我说,然后转向闷油瓶,“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在西王母宫的陨玉里,有能让你失忆的东西。我不知道那会是什么,因为当年我并没有进去。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改变历史的机会。”
闷油瓶很认真地听着,我在脚边的沙子上画了一幅简要的地形图,标出进军的路线和陨玉的位置。
“西王母城有一面双蛇缠舞的照壁,在你见到这面照壁后,你和文锦想办法脱队一段时间,我们在那里会合。”
闷油瓶点点头,“我等你。”
车灯亮了起来,黑眼镜随着闷油瓶上车,又从车窗探出头来,拍了拍我的胳膊,“等我找到吴邪,就给你发信息。”
我说了声“好”,回头发现文锦正把着方向盘,满怀歉意地看着我,但她随即低了低头,再抬眼神色中便只剩下一往无前的坚毅了,“你一定要来,别食言。”
目送他们离开,天色已经有了一丝曙光,熊背揉着蒙眬的睡眼从兵站里走出来,突然惊诧地张大嘴,“你怎么在外面站街啊?”
隔了一会,他似乎觉得不对劲,又四处看了看,“其他人呢?我错过了乜剧情?”
“他们先走了。”我道,“我们也不能久留。”
“为什么?”熊背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我对他解释了一遍事情的经过,他愣了很久,忽然道,“那如果是这样,我也要走了。”
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又强调了一遍洪水的危害,熊背反而更加认真,“那我更要走了。我唔去,谁去通知我屋企人去避祸?”
这次他的行动倒是挺干脆,收拾好背囊就立刻启程了,临走的时候还抽了抽鼻子,对我说:“万一我冇命,记得以后吹吹我的水,话嗮我都是大英雄。”
这种环境下的逞强太过戏剧化,很难说不带有几分滑稽,但是现状又实在让人笑不出来。我看着他慢慢走远,感觉有些无奈。其实他这一去,极可能一无所获,张隆半和那群精英都生死未卜,再加上他也不过是个添头。
然而我没有嘲笑他的资格,甚至我现在在做的事也和他没多大差异。人心里总会有些绝不能退让的事,即使他人万般劝说,也还是想奋力一试。
至少在2010年的时候张隆半并没有死,熊背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次成功救助而回归张家,对他来说也不见得是坏事吧?
我默默地想着,背起行李离开了兵站。附近的地貌常年被风沙侵蚀,等洪水来了哪里是安全地带很难判断。没想到我才爬上一处坡地,电话竟响了。
“那么久也不给我个电话,你那边出事情了?”小花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是有点,而且还比较复杂。”我站在山岗上眺望着山下,卷起衣摆的不止是风还有沙,每说一个字都有在吃土的感觉,“不说了,这里要发大水,等我安全了再联系。”
“你放心,我离你应该已经很近了。”小花道,“你的具体方位在哪?”
我向他描述了一下这里的地形,顺便问,“你那边有几个人?”
小花告诉我,连他在内一共是两台车,“全是伙计。我们是急行军,等碰面再说。”
大概半小时后,我便坐上了小花的车。这时山洪的征兆已经很明显了,左右山坡上无数条的泥水冲下来,天上也飘起了雨点,能见度非常低。这种天上小雨地上大雨的感觉特别没有安全感,车子仿佛是开在瀑布里,不知何时就会被卷走。
柴达木盆地是一个往内凹陷的大坑,水只会越积越多,塔木陀又建在陨石坑里,地理环境不同寻常,简直是坑中之坑,哪怕是我这么熟悉地势的人也不敢保证安全。小花倒是很宽心的样子,只是恶劣的环境也由不得他潇洒,一身冲锋衣和防风镜也挡不住落汤鸡的狼狈。当我告诉他目的地时,他二话不说就递上了地图。
“你从哪里搞来的这种东西?”我展开看了几眼,发现是一张绘制得极其精细的塔木陀地形图。严格来说这图已经达到了国家机密的级别,尤其是上面还有许多不同颜色的管线,让人觉得很不一般。
“上一通电话后,我马上回头去查,顺藤摸瓜就找到了这些陈年资料。”说到一半,小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们之间能够通话不是偶然的。在这样的荒郊野岭还能联系上,原因完全在这里的基础通信设施。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大佛爷死后又过了那么多年,谁还在维护这里的基站?”
“……你的意思是,还有人知道这里的秘密?”
“知道多少秘密不好说,但至少有人对这里有兴趣,所以工程一直没断过。”小花娴熟地转动着方向盘,左突右进地躲避着水流,“我也是托人从北京搞来的图纸,地上部分好查,地下部分就麻烦了。”
我琢磨着这件事,觉得实在不对劲,“那照你这么说,文锦叫我不要去,岂不是有点蹊跷?”
“怎么,你见过她?”小花的语气一沉。我们原本正在爬坡,他这一走神,车跟着就一个大颠簸,连带我的手机也从兜里滚了出来。我忙喊他稳点,等上完坡他就刹了车。
“你不该放她走的,这事大不妥。”小花摇头。
“没事,我们有两个人跟着她。”我捏了捏眉心,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我看手机屏幕还在不断地闪烁,就先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点开之后,是两条未读短信,第一条写的是“人找到了”,应该是黑眼镜发的。我心里一安,又翻看下一条,一共就七个字:
“地下有鬼,救救我。”
六 棋语 55
我一惊,喊了声“停车”,不等停稳就跳了下去。手机上显示的信号是满格,我抬头四顾,马上就发现了路旁山顶上的信号塔。
小花下车给我打伞,问:“怎么了?”
我把手机给他看,“难道我们已经到了地下工事附近?”
见他一头雾水的样子,我便将文锦说的关于地下工事的情况跟他讲了。他沉吟了一会道:“我不知道什么地下工事,但现在我们确实是沿着基建管线往塔木陀走的。这是沙漠,考虑到长期使用的需要,基建工程的选址一般会绕开事故多发区,而且也会额外加固,在这种天气里是最安全的选择。”
这可真是误打误撞,跑到不该来的地方了。不过他说得不错,从立足处往山坡下眺望,附近汇聚的泥水确实比方才少了很多。我又反复看了那条短信几遍,心说莫不是熊背发来的?
小花见我心事重重,干脆叫停了后面的车。我问他对这件事的看法,他有些不以为然。
“说实话,太玄乎。”小花道,“倒斗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说有鬼我是不信的。我怀疑那个人看到了幻觉。”
其实我的观点和他差不多,除了坚定的马列主义者信徒,我们可能是世界上最唯物的一群人了。
“如果是幻觉,那关键就是怎么产生的幻觉。”
小花点头道:“不管怎么样,文锦叫你不要来,这本身就很可疑。”
我回拨那个号码无人接听,回的信息也如泥牛入海,后面一车伙计等不及就吆喝起来,“老大,雨越来越大了,接下来怎么走?”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继续吧。”都到了这里,我也不想再耽搁时间,于是招呼人马仍按原计划前进。
说来也奇怪,这车一路往前开,路面越来越平整宽敞,后来竟出现了水泥地。小花开得格外留心,很快就到了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地方。数十米的水泥高墙连接着悬崖两侧,将山谷拦腰阻断,路旁峡谷里的水流汇聚在坝前,也不知有多深,看起来俨然是个不小的湖泊。
“这根本是个大水库嘛。”小花感叹道,“难怪说只要到了就能找到,这大家伙根本没法藏。”
我们停在山坡上,全员分头勘察地形。我和小花徒步走了一阵,找到路爬上和“坝”顶处于同一水平面的高点。但是这地方和坝并不是连接的,往下还有五六米的落差。我用望远镜看了看对面的崖壁,能看得到比较明显的炸山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