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观棋不语(190)
“那里被大口径火炮轰击过。”我指给小花看,“估计是将一些松散的结构轰掉,保证山体不再滑坡。”
“也不一定呢?也许是他们想看看,里面的建筑物到底能有多大。”小花回头看他那些伙计,有一个人从远处提着一个洛阳铲过来。小花揭开洛阳铲的壳,我也凑上去看,在铲的最末端有一些黑色碳化细条纹路的硬土。
小花挑了一点闻了闻,“这是草裹泥。看来我猜得没错,这里原来就是坝体,现在看到的水泥,不过是现代人在古人的坝体上再浇筑上去加固的。而且这个坝体,应该比我们现在看见的还要大,水泥没覆盖到的地方也是整个工程的一部分。”
“那这里的工程量,可真够大的。”我站起来往下看,发现坝身上有几个并排的拱门,里面黑洞洞的似乎很深,可惜现在已经被水淹了一小半,除非我们的车改成水陆两用,否则要过去只能从上面想办法。
我问小花,“你觉得我应该进去吗?”
“其实我很想拒绝的,但估计你不会同意。”小花叹了一口气,“你想来塔木陀,这我可以帮你,但是遇险硬闯不符合解家的规矩。你只是姓齐而已,该不会真把自己当齐天大圣了吧?”
我沉默了很久。无论下不下去,这都是一个非常艰难的抉择。就在这时,我又收到了一条短信。我马上打开手机看了下,号码是同一个,但是内容是空的。
“大概他发了个空格。”小花也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这算什么意思?按错了?”
我合上手机,下了狠心,“给我一些防身武器,我们一起下去。”
下去的过程并不是特别难。小花他们原本就带了家伙,我们放了登山索,一直下降到拱门内。本来以为里面水挺深,没想到只是刚好到小腿而已,倒也省得再找涉水工具。不过以防万一,所有人还是穿上了救生服。
洞里的道路非常宽敞,如果不是因为水浸,就算是同时跑两辆车都没什么问题。最前面的一段结构很像防空洞,是上坡,越往里走水越浅,能看到路两侧的排洪渠,看来是做过专门的排水设计。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危险。”小花道。
他在前面探路,我则紧跟着他,几个伙计殿后。我提醒他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再怎么说,这都是曾经坑死过200个张家军的地方。
“也可能产生危险的东西并不是时常出没?”小花有些不以为意,“你想想,在张起灵跟你讲的故事里,他说后来有很多人跑来救那些失踪的张家人,包括了油田的职工。但那些人并没有遭遇意外,可见危险并不是必然遇到的。张家人应该是做了什么,才导致他们有去无回。”
“有什么是张家人会做,但其他群众不会做的……”我咀嚼着这句话,感觉这里面有着什么玄机,但到底是什么,一时半会又想不透。
小花看我沉默不语就开导我,“至少应该是个规模庞大的活吧,不然用不着那么多人。比方说——摸清这里的岔道?”
说着已经到了隧道的尽头,我们停下脚步昂首看着前方,到了这里空间豁然开朗,顶部也变得凹凸不平,看样子是一个极大的天然溶洞。
短暂的犹豫后,我们往下走过一段石阶,到达了溶洞内部。溶洞底是一个人工开凿的石台,但它只占据了洞内的一小半空间。另一侧是一个更深的深坑,用狼眼手电完全照不见底,也没发现能下去的方法,于是不再纠缠,继续顺路前进。好在这段溶洞区不算大,我们很快到了另一头,洞壁上一个窄窄的出口,外侧的通道略微倾斜向下,也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小花摸了摸通道,又用力敲了敲,墙壁发出了金属特有的回声。
“这是……青铜?”他道。
我也摸了把,点点头,“看来要见真章了。”
六 棋语 56
然而有点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的路其实枯燥无比,只是“溶洞——隧道——溶洞”不断地交替重复。我们走得头脑发木,都搞不清究竟走了多久,除了一直在缓坡向下外,什么特殊感觉都没有。
我原本以为,这里应该会有很多的分支,再不然至少也该有些机关什么的,然而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无边的空旷和寂寥。特别是青铜隧道的部分,我特地检查过并没有岔口——严格来说也不能说没有,在一些墙壁的边缘,我们找到了一些栅栏,但它们看起来不像是让人通过的,更像是排水的孔道。
“这里正常得有点不正常。”走了一段时间后,我先开口说道。
“怎么,你是玩惯地狱难度——”小花的语气中带了点揶揄,“对这种小儿科不习惯?”
“其实墓走得多了,墓道机关反倒算不上危险,因为人会保持警惕,掌握了规律总有破解的门道。”我道,“但这里我却看不懂。”
“我看你不是看不懂,而是有想法了吧。”小花也是个鬼灵精,一下懂了我的弦外之音,“说说看。”
“我最早猜测这是个排水系统,为了疏散坝前的积水,但刚才我们经过的几个溶洞,洞深极大。按说那都是很好的泄洪缓冲区,所以也只是刚进来那段有水,泄洪根本用不到这么长的通道。恐怕我们在往某个极深的地方走,而且离目的地还远得很。”
“是挺长,我们都走了一个多小时了。”小花看了看手机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走的并不是直线,总是朝一边歪,也就是说,这是个很大的旋转楼梯。”
“说得没错。”这些墙壁并不完全垂直于地面,目测有微小的斜度。我原以为是人工开凿的误差,现在看来分明是故意的。想到这,我越发觉得古怪,“而且这上面的沟壑,跟我之前去秦岭见过的青铜树很像,难道也是同一批人制造的?”
这么说着,我们又到了一个新的空洞。它整体像个竖井,上下都深不见底,一道脚手架般的青铜桥横穿过去,两侧有简陋的金属梯子通往下方,但奇怪的是,桥两边都被指头粗的铁丝网封住了,而且焊得非常牢固,我们摇了几下纹丝不动,难以想象下面会通往什么地方。
“休息一会吧。”我说。
小花同意了,但同时也提醒我,这是易进难出的地形——虽然一路上没有陷阱,但中间的隧道都是缓坡,现在的垂直高度估计已经下了好几百米了。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说白了这就相当于一个几公里长的旋转楼梯,上下都只能顺着路慢慢走,万一遇上什么情况,短时间内根本跑不出去。不管多么精巧的机关,首要的都是想尽办法藏起诀窍,现在别人把走道大大方方地摆在这里,我们反而玩不出花样了——这不是机关,却比机关更讨厌。
大巧若拙。我忽然想起这种结构,在爷爷的笔记里叫做“神仙葫芦”,如非万不得已,就连他老人家也是不肯进的。
“看你嘴里一套套的,也不见得有多紧张啊。”小花揶揄道,“感觉不是置身事外,就是胸有成竹。”
“减压手段罢了,聊着比较有人气,能缓解精神压力。我也是跟人学的,耳濡目染成习惯了。”我伸了个懒腰,又道,“不过这里什么情况,你也是心中有数吧?”
他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你从刚才起就不时在看手机。”我按亮了自己的手机,“真不可思议,在这么深的地下,居然还有信号。”
小花应声打开了自己的翻盖,笑道:“可不是吗,该叫它鬼信号了吧。表面上的宁静,才是这里最蹊跷的地方。”
每个人的脸色都是紧绷的,我和小花的谈话无疑又加重了凝重的气氛,但是相对来说,我俩的神情还算轻松。鬼信号不是无源之水,不管给我发消息的是什么人呢,现在我们应该离发信地很近了。
“地下肯定有一个假基站。现在这鬼信号,倒是最好的导航仪。在这种地方玩无线电,他们想干什么呢?”
“不知道,但是一定有人在前方等着我们。”上方的岩壁在狼眼的照射下隐约泛着青色,我仰头看了一会,只觉得似乎有无数眼睛在黑暗中无声地窥视。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我隐约想到了什么,可惜那线头仿佛近在眼前,想伸手抓住才发现远在天边。
小花的眼里流露出了询问的神色,我率先起身道:“走吧。马上就能会一会对方了。”
在路上,我问了小花对文锦的看法,他倒是说得坦然,“她很可疑。”
“因为她说的地下工事的事,和你调查的情报不同?”
“那倒是没有,但就是这样才显得更可疑。”小花的语气透着不善,“首先,她说知道这些事,是因为接触张启山比你早,是吗?”
“她恐怕是从84年我到西沙报到算起,那时我是上级的特派员,算是张家派去的眼线。当然,这不是我的真实身份。不过她去羊角山的时候,确实比84年早多了。”
“那也是作为替补去的吧。”小花应道,“我调查过,陈文锦带的是第二梯队,在她之前还有更早的,只是他们失败了,才让老九门的子弟组织了一支新生队伍再去趟雷。”
我点点头。小花说的第一梯队,恐怕就是那个塌肩膀“张起灵”为首的队伍了。
“但是——”他做了个强调的手势,“按这个说法,陈文锦的地位是极其靠后的,又怎么会跟张大佛爷有关联?我怀疑她的消息来源,并不像她说的那样。”
“那她是通过什么渠道打听到这么机密的事呢?”
“这得问她背后的靠山。”小花顿了一顿,“其实她的事情,我在暗中调查了不少。她一直格外关注吴邪,你知道么?”
“刚才她跟我提过,她寄录像带给吴邪引他入局。可能是我和吴邪的关系,让她起了疑心。”
“不止如此,还有一件微妙的事。之前吴邪去了趟西沙,在阿宁公司的引领下到海底墓走了一趟,结果搞了个大动静,损毁很大,渔业部后来也派人去调查了。你猜怎么着?”
我斜眼看着小花,他笑了几声,道:“他们说,这群人本来就是打捞公司,捞的是裘德考自己多年前在该海域的沉船,是合法合规的。而且他们还真的拿出了证明——没错,就是那艘破船。”
我开始有点转过弯来了,“你是说,那时吴邪和阿宁出海遇到的鬼船?”
“嗯,不止是他们,在渔业部的报告里,很多船上的渔民都出来证明。说他们原本收到的任务,就是帮珊瑚公司打捞沉船,只是当时作业不当,才引起了连环事故,破坏了海底古墓遗址。”小花轻描淡写地道,“所以那艘鬼船的出现,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一招高明的掩饰。盗掘古墓是大罪,但如果是施工事故破坏古墓,那相应的处罚对裘德考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了。而且不仅于此,这条鬼船的出现还有另一个目的——引吴邪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