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小师弟非要一趟一趟地往下面跑,这是趁着他在山脊不知情,独自跑下面玩剑气来了。
这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不注意根本看不见剑气飞舞时被切断的树枝草木,伏传捡了干柴回来就嫌弃这地方地势不好,非要拉着谢青鹤换个地方烧土休息。谢青鹤心想,这会儿反应过来了?
他也不想拆穿小师弟的小秘密,跟着伏传换了地方,绕开了那片被剑气肆虐过的荒山。
休息时,仍旧是伏传打坐,谢青鹤枕着他大腿休息。
一夜过去,谢青鹤起身洗漱做早饭,换伏传小睡片刻,二人吃过饭,浇熄篝火,再次登山。
山脊上的行走非常荒凉无聊,伏传刚开始还能腾出心情欣赏山巅上的奇景,走了两天就跟谢青鹤一样懒得惊叹了。但是,伏传显然心情特别好,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对着谢青鹤叽叽喳喳。
有伏传在身边做伴,谢青鹤也觉得原本枯燥的旅程变得有趣起来,山脊的寒冷与跋涉的辛苦,都能在小师弟的陪伴中彻底消散,只剩下相伴的愉悦。
最让谢青鹤觉得高兴的是,他一直很心疼小师弟,认为小师弟太过辛苦。然而,这段旅程并没有让小师弟变得憔悴,伏传不但每天神采奕奕、精力充沛,世外的灵秀风气更是让他修为一日千里。
两人在山脊上行走的第八天,伏传就突破了。
“大师兄你可以住在山脊上了!”伏传倏地撑起一片真元屏障,将谢青鹤笼罩其中。
“先天真炁如此珍贵?”谢青鹤对伏传的进境也很惊讶,这个世界的伏传只修行了几年,积攒下来的修为竟然比现世中的小师弟都雄浑不少,竟然可以撑起真元屏障,“不对,你这真元屏障的用法……是脱胎自登云术?”
伏传点头:“万物察而不用,岂不可惜?我只用了一点儿自己的真元,其余借的是此地风气。”
这与谢青鹤的道不同。
不过,各人道皆不同。伏传觉得这样的道好,谢青鹤绝不会指手画脚。
“小师弟聪慧。”谢青鹤夸奖了一句。
这一夜,谢青鹤就宿在了山脊上,任凭伏传飞上飞下搬运柴火饮食,照顾起居。
他知道伏传每隔两天都会偷偷找机会去玩一玩剑气。他倒是很想告诉小师弟不必偷偷摸摸,可此前也不是没有谈过玩剑气的问题,小师弟就要面上严肃认真地表示我不玩了,然后背着偷偷玩。
这行径非常幼稚,谢青鹤觉得好笑还有点可恶,却不喜欢板着脸教训小师弟,便听之任之。
这回他独自在山脊上等着,伏传借口收拾饮食,在底下用剑气打猎砍树凿石锅,谢青鹤都假装不知道。晚上休息的时候,谢青鹤躺在伏传膝上,伏传就牵起一片真元屏障,为他挡风保暖。
对于能够用自己的修为照顾大师兄,伏传颇为得意,做起来尤其殷勤细致,也很想得到夸奖。
可惜,大师兄的夸奖都是有数的。下午已经夸过聪慧,晚上就不会再三赞叹了。
——对于谢青鹤来说,真元屏障也确实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不值得再三提起。
又这么行走了三天,这条路马上就要走到尽头。
清晨,刚刚睡醒的伏传正在吃早饭,谢青鹤则收拾铺在山脊上的包袱皮。
他发现带来的肉干和米粉都原封不动地裹在一起,在这么艰难寒冷的山脊之上,天天吃小师弟打来的野物和采摘的野菜山果,被小师弟照顾得非常周到。正感慨的时候,赫然发现了一把石勺。
最开始谢青鹤就用剑气削了一只石勺,但,这明显不是他做的勺子。
——他做的勺子,伏传正在舀汤喝。
这是小师弟用剑气凿出来的石勺,雕琢得非常细致悉心,而且,特别圆。
伏传冷不丁看见他拿着勺子,不大好意思地上前拿起揣进怀里:“我……比着做了一个。”
谢青鹤觉得石勺不是什么好东西,揣在小包袱里沉甸甸的,两人共用一只也足够了。小师弟非要再做一个,他觉得有点可爱:“是一对吗?”
伏传已经回头去喝汤了,含混地点点头。
“是要送给我吗?”谢青鹤又问。
因修为和体力的缘故,谢青鹤没有背包袱,伏传也只背了一个小包袱,两人所有的东西都在伏传身上。伏传比着做了个石勺是打算带着二人吃饭时一起用,并没有想过送给谢青鹤,被问得有点懵:“你要吗?”
“小师弟送给我,我当然要。”谢青鹤说。
伏传晕晕乎乎地把怀里的勺子掏了出来,递给谢青鹤:“那……给你。”
谢青鹤拿在手里上下看了好几眼,嘴角微微上翘。
等伏传吃完早饭收拾好住处后,谢青鹤还在看那个勺子,伏传把勺子塞进小包袱,背在背上:“等回去了再给你。”
谢青鹤看见小师弟耳根有点红,没有再纠缠勺子的问题,指点伏传准备下山。
“前面就往下走。”
伏传用登云术飞扑而下,查看好地形之后,回来告诉谢青鹤:“山下没有村庄。”
“这时候原本人就比较少,荒山无人也不奇怪。下山之后咱们去找秦都驰道,算算阿母她们的脚程,最快也要四天之后才能路过这里。”谢青鹤很熟练地爬上伏传的背,让伏传背着飞下山脊。
“下山之后就不能随便飞了。”伏传颇为遗憾。
谢青鹤安慰他:“没人的时候也可以飞一飞,或是蒙住脸,被人撞见了也只当是撞了鬼神。”
伏传不禁嘿嘿地笑。他从前总认为大师兄一板一眼很难亲近,自从跟大师兄相识之后,每次都在发现大师兄毫不端正地一面——大师兄骨子里就不是什么讲规矩的人,他太喜欢破坏规矩了。
用登云术从山脊回到山脚,只花了短短半个时辰。伏传有修为傍身,行止如常。谢青鹤却习惯了山脊上稀薄的空气,甫一下山就觉得山脚下空气馥郁,蒸得满脸通红。
伏传没见过这种情景,吓得不停地问:“大师兄,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没事,片刻就好了。”谢青鹤有这种经验,解释说,“山脊上云气轻寒凡人难以呼吸,我的身体才习惯了不久,下山来又不大适应正常人的呼吸了。”
“那要找地方休息吗?”伏传开始东张西望,寻找避风遮阳能休息的地方。
“先找驰道。不要错过了。”谢青鹤只是觉得周身发软,感觉症状不大严重,“我没事。”
“那我背着大师兄走。”伏传上前蹲下。
“你我身量不合适。叫人看见你背着我,太过惹人注意。”谢青鹤伸手刚好能扶住伏传的肩膀,他轻轻攀住伏传,“劳烦小师弟扶我一把。”
“就挨着我啊。”伏传把他半个身子扒拉到自己肩上,很轻松地“扶”着往前走。
考虑到谢青鹤身沉脚软,伏传走得比较慢。两人相扶前行,翻山下来也没什么行李,看上去颇为可怜。走了一段时间之后,谢青鹤才恢复了几分清醒,抬头看了看天空,默默停步。
伏传很意外:“怎么了?”
谢青鹤示意他看天:“走偏了。”
修士能够在白昼感觉到星斗方位,以此判断方向,比单纯用太阳方便许多。伏传能识别星图,可他根本就不认识前往秦都的那条路,这年月的地图也不好使,光听谢青鹤讲解,走偏了也不奇怪。
“偏了多少?”伏传不大好意思,“大师兄,我带你多走了很远吗?你累不累?”
“不累。我好了许多,再有三两个时辰大概就能好了。”谢青鹤示意伏传换方向。
就在此时,一支更像是削尖的树枝的箭,朝着谢青鹤的背心射来。
伏传就像是被妖氛撞开的护山大阵,一瞬间火力全开,真元屏障倏地撑开,那支木箭撞在无形无色的真元屏障上,箭头在瞬间变得粉碎。
谢青鹤轻轻按住了伏传的肩膀。
伏传眼底的杀气锋芒稍敛,仍是狠狠地盯着木箭飞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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