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传在外门看的都是乱七八糟毫无头绪的往来文书,整理给谢青鹤过目的就是清爽的册子,前边有事件概述,各个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相同之处。后边则附有详述。
整个册子写得一目了然,翻一翻内容更是详略得当,想知道的都能顺利找到。
谢青鹤低头翻看,伏传瞥一眼就知道他在看什么,随口讲述:“郇城附近隔三两年就有年轻书生失踪,说是在深山野岭遇见了山间富户,家中无子,有美貌女儿坐产招夫,这年轻书生或贪慕锦衣玉食,或贪慕软玉温香,便留在山间府邸做了富女夫君,都是说富女怀孕生子之后,山间的豪华府邸没了,富翁岳父没了,美貌妻室也没了,只剩下几间朽烂的木屋。”
谢青鹤阅读速度非常快,伏传说话的功夫,他嗯了一声,已经把前后几个事件都看完了。
一两个书生说自己撞鬼也罢了,连着十六七年,多达六人坚持相同的说辞,确实奇怪。寒江剑派也都派了外门弟子前去调查,说那地方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邪祟鬼魅,最后也不了了之。
——说撞鬼的书生也没什么损失,身体健康,吃得白白胖胖,也没有撞鬼的遗症。
“先去郇城看看吧。”谢青鹤说。
伏传还记得谢青鹤让云朝转告的那番话,问道:“大师兄与我同去么?”
“嗯。如今局势尚不明朗,不好让门下弟子轻易涉险。你我先走一趟探探虚实。”谢青鹤将册子合拢放在一边,给伏传夹了一筷子菜,摸摸他的耳朵,“手里的事都办妥了吗?什么时候能走?”
“胡师兄、白师兄他们都学会符法了,有他们领头督促,很快就能尽传外门。我就是担心,我们这时候走了,白师姐和原师兄他们恰好登门来拜领符法,岂不是错过了?”伏传说。
他指的是紫竹山庄的白如意和盘谷山庄的原雁山。
书信已经递了出去,算算日子,离得比较近的客人再过几日就该登门了。
谢青鹤不禁失笑,问道:“你是不是忘了师父还在飞仙草庐?”
伏传早已习惯了上官时宜在飞仙草庐闭关不问世事,闻言才醒悟过来。尽管谢青鹤把这件事尽量处理得轻描淡写,可它毕竟涉魔——师父不会坐视。他俩在外边干活,上官时宜必然要出山坐镇。
“师父在真好。”伏传真心实意地冲飞仙草庐作揖。
谢青鹤给他舀了半碗汤,催促道:“吃了早些睡。几天没阖眼了?”
伏传眨眨眼,暗示了一下。
谢青鹤也有些意动,说:“那也早些睡。”
伏传三两口就把碗里的饭扒了个干净,帮着云朝收拾好厨房,把云朝打发出门,一边漱口刷牙,一边催促谢青鹤:“马上就睡啦!大师兄,你洗了没有?我给你舀好水啦,今天不洗澡!”
谢青鹤:“……”至于这么猴急么?
第295章
次日,谢青鹤前往飞仙草庐辞行,伏传则去外门叮嘱诸事。二人各自交割清楚之后,约定在飞鸢寮碰头,云朝已经把他二人常用的飞鸢领了出来,直接飞往郇城。
郇城距离寒山有千里之遥,想要尽快赶到目的地,自然要选择在云上飞行。
谢青鹤驾乘飞鸢的技术不必多提,绝对是当世第一。伏传经验虽则不多,却有登云术加持,逐水而行未必一流,飞鸢一旦飞上云霄,他操控飞鸢就如鱼得水了。
鉴于此,既不熟悉如何操控飞鸢,也不懂得登云术的云朝,只好攀着谢青鹤的飞鸢随行。
谢青鹤与伏传都没说什么,云朝却默默地有了一种“我很多余”的自觉。
尤其是谢青鹤与伏传将飞鸢贴近,二人在极寒云霄之上,以真元传声、随口聊天的时候。云朝不止一次认为,他应该和伏传换个位置——他去驾乘伏传的飞鸢,叫伏传挨在谢青鹤身边。
明明谢青鹤与伏传说的都是郇城的案子,可云朝怎么都觉得他二人是在说情话。
飞鸢在云上飞行速度极快,三人上午出发,夜里就抵达了郇城城郊。
“也不必找地方藏飞鸢了。”伏传口吻中隐含一丝轻松。
云朝知道随身空间的秘密,在他面前无须遮掩,行李塞在随身空间,飞鸢也能塞进去。
谢青鹤也能感觉到小师弟隐隐的兴奋与欢喜。这些年他都在山中清修,鲜少踏足尘世,唯一一次下山还是为了寻找失踪的伏传,二人从没有机会携手同游。
伏传本身就是爱热闹的脾性,想必是很期盼与他一起行走江湖的全新经历。
至于说清查鬼道堕魔之事……谢青鹤心里明白,小师弟对他有太深重的迷之崇拜,只要他还好端端地能理事做主,小师弟就不会太担心事态。当然,就目前而言,一切也确实还在控制当中。
谢青鹤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机会下山。
难得小师弟欢喜,既然下山来了,公私兼济有何不可?
眼见伏传收好了他那架飞鸢,又要来收自己的飞鸢,谢青鹤连忙说:“各自分开收着吧。”
伏传正在“枕套上的白鹤都要绣一双”的热恋期间,给谢青鹤煮汤圆都得成双成对不许落单,对谢青鹤的吩咐是万分不解。为什么要分开收着?他也不顶嘴,就用很困惑的眼神盯着谢青鹤。
“各自分开收藏,哪边出了岔子都不打紧。”谢青鹤是被空间升级搞出了心理阴影。
小师弟对别人的闲事也不怎么八卦,就是喜欢打听自己的琐事。谢青鹤明知道这一点,便不吝于与小师弟分享往事:“冷不丁撞见空间突破,怎么也进不去。我年轻的时候拿着你那空间,常日在里边读书诵经,突然一天遇上长生草化形,空间封了整整三年——我也不知道它要封三年,前面几个月试着进去,总也进不去,后面也就懒得再试,生生把它扔在手边好些年。”
“到龙城时被旧怨魔尊困在魇圈之中,憋得没法子才想着去祖师爷空间碰碰运气。”
“长生草见了我还奇怪呢,问我,大师兄你怎么许久不来了……这话说得稀奇。我哪儿知道它为什么封了不许进?”
谢青鹤把飞鸢收回空间里,既然四下无人,他就牵住了伏传的手,拉着伏传一起走。
伏传特别喜欢听他说往事,平时谢青鹤也不怎么提起,听得津津有味:“长生草哥哥也不能隔三差五就化形吧?我倒是没撞见过不许进的时候,他还每每叮嘱我要多去转一转,恨不得把我绑在里边不许出来。”
“他不曾告诉你么?你要在里边读书修行,那一方天地才会随之滋养生长。你小时候也见过我的空间,又小又破,还不叫人改造。我那时候辛辛苦苦把那小破屋子拆了,想着盖个宽敞些的,第二天就给我恢复原貌——全白干了。”谢青鹤说。
伏传记性再好,两次入魔多逾百岁的经历,也让他对五岁前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被谢青鹤提醒了一句,他才恍恍惚惚地记起梦中去找大师兄要糖吃的日子。
“大师兄那边也封了三年么?”伏传觉得大师兄也太倒霉了,两边空间封闭都赶上了。
“那倒没有。不过,冷不丁地封了三天,也把我杀了个措手不及。”
“前些年你我在江湖初遇,往安阳城分手独行的几日,恰好遇上空间升级,有三天进不去。大爷在里边,银钱衣裳在里边,我独自在外浑身上下只剩下两条腿……”谢青鹤回想往事,只记得独自走在官道上,苦哈哈地盼着往来商队出现、想要蹭车蹭饭的倒霉经历,也是忍俊不禁。
正是这段往事让谢青鹤坚持要把飞鸢分开收藏,就算一边拿不出来,起码还有另一架备着。
很意外的是,谢青鹤分明分享了一段糗事,兴致颇高的伏传却没有笑,反而沉默下来,略有些紧地挽住谢青鹤的胳膊,与谢青鹤五指紧扣,抓得很稳。
谢青鹤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分享的这一段往事,也牵扯着他与小师弟的另一段往事。
——空间封闭的时候,被落在空间里的不止是他代步的脚力,花用的银钱,换洗的衣裳,还有那时候他必须日日服用以镇压幻毒的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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