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灵又想起了那虚无缥缈的天庭。
古人古籍皆有天庭的传说,神官仙吏位于天庭之中,调理万物,赏善罚恶。
天庭究竟在哪儿呢?
为什么诸天之上只有无垠的太虚,无边无尽的寒冷与漆黑,纵横交错的罡气与神光。
他无数次地遨游太虚,在诸星中游走,苍苍茫茫找不到尽头,却从来都没有看见神妃仙子,神官仙吏,也没有看见天庭神京巍峨的宫殿?
“大兄?”伏传凑近他面前,啵地在他额上亲了一下。
爽灵考虑片刻,说:“随我去正殿。”
伏传才换好衣服,又要出门。他无奈地爬起来:“阿父在睡觉呢。”
爽灵直接把厚衣裳裹在他身上,也不叫他走路,直接抱起来往正殿走。素姑在旁边提着鞋子追:“外边凉,冻脚……”
爽灵自幼习武,平时缓步慢行是为了保持威仪体面,真跨步疾行时,素姑哪里追得上。
伏传在他身上冲素姑挥挥手,两只没穿鞋的小脚丫伸进了爽灵的大氅里,这里暖和。好在路上也不远,没多会儿就到了正殿,夏赏想拦也不敢拦,爽灵直接抱着伏传进了寝殿。
幽精正在呼呼大睡。
陈起年纪大了,熬夜就打呼,鼾声很有节奏。
爽灵根本就没有叫醒他的意思,放下伏传之后,直接分魂出窍,侵入了陈起的皮囊。
鼾声骤停。
待陈起再次睁眼时,已经是伏传阔别已久的谢青鹤了。
“大……”伏传将“师”字含在嘴里,“兄……”高兴地凑了上去,直接钻进了他的被窝。
幽精刚睡下也没多长时间,谢青鹤醒来还有点缺觉,迷迷糊糊地顺手接住了小师弟,定了定神,才想清楚爽灵想做什么。他拖着困倦的身板下床,走到书案前,砚台里的墨都干了。
伏传已经跟着过来,麻溜地帮他收拾好砚台,添水研墨,准备好纸笔。
谢青鹤摸摸他的脑袋:“谢谢。”
伏传挨着他身边坐下,问道:“我也没弄清楚大兄想做什么。”
“原本也不必这么麻烦。这不是……”他指了指陈起的皮囊,“要来吗?走过场也是必要的。”
谢青鹤将毛笔舔了墨,递给伏传:“你把续命之事写个条陈,我做个批复。他日师父来问,不至于怪罪你。”
伏传拿着笔哭笑不得,老老实实写前因后果,写着写着,他又忍不住问:“大兄是担心我以邪法被怪罪,才不许我救缵缵吗?”
爽灵才不担心你被怪罪。你行邪法,他第一个就要收拾你。
但是,考虑到“天谴”来得莫名其妙,爽灵想要一探究竟,以魂续命就成了爽灵自己的决定。他是个讲道理的人,当然会把这件事的责任揽回自己身上,不会让上官时宜怪罪伏传。
这里面权责分明,就是没有任何感情。当然也不存在“担心”与否的问题。
谢青鹤含笑不语,哄道:“快写吧。”
伏传很快就把事情前因后果都写了一遍,按照各自在宗门的身份,请求掌门真人法外施仁。
谢青鹤看着他写了全程,接过毛笔,在文末写了一个“可”字。
“那这个我就收……”伏传话音未落,谢青鹤已经把刚写好的请示扔进了炭盆,很快就烧成了灰烬。伏传看得呆了:“阿父?”
谢青鹤指了指脑袋:“七魄都记着。”
只要上官时宜接管了陈起的皮囊,自然会知道今日之事。
伏传呆了片刻,突然慌张起来:“都记着?那……那我和……那不是……都知道了?!”
碍于年纪身板,他和幽精不可能做太过分的事,可,那些不太过分的事,比如亲亲脸,摸摸手,说一些很幼稚又甜蜜的话,还有一起干的蠢事……全都会被师父知道了!
“为什么会都知道啊……”伏传彻底慌了,“我……我不知道啊……”
这真是要在师父跟前丢死人了!
第262章 大争(74)
得到了谢青鹤的准许,伏传就匆匆忙忙往萧银殿赶,只怕去得晚了,缵缵先一步死了。
爽灵能答应此事,就是为了研究“天谴”的真相,当然要全程跟随。伏传紧赶慢赶,也是担心他俩都不在幽精身边,万一有人来找陈起说事——现在勉强算是陈起补觉的时候,夏赏能帮着拦人,可幽精也不能从天亮睡到天黑吧?
不管是缵缵的身体情况,还是幽精的智力情况,都不能容许他俩慢腾腾地行事。
赶到萧银殿时,仆妇们都守在门外。
伏传跑在前边,隔着门就听见屋内低微的哭泣声,似乎在喊阿娘,掺杂着几声王爷。
“命元要散了。”伏传来不及往屋内穿行,绕开一条走道,推开东边的窗户,直接跳了进去。
爽灵远远地看了一眼,没有跟着伏传翻窗,仆妇替他打帘,他从正门进去。穿过堂屋,走了两道门,抵达了缵缵居住的寝室。缵缵目光散漫地坐在地上,挨着床沿,满眼是泪。
伏传已经用真元封住了所有走风的通道,指尖飞出一道真气,控住缵缵摇摇欲坠的命灯。
爽灵一眼看出伏传分身乏术,指点道:“天罡用柔。”
伏传秒懂。
原本四平八稳封住各处门窗的真元,在他的控制下如同清水微风一般流动起来,被死死钉在缵缵皮囊上的命灯也飞了出来,轻盈地停泊在真元涓流之中,循环往来。
固定住现场的真元走成小天地之后,伏传直接腾出了两只手,将缵缵扶了起来。
缵缵在迷茫中看见伏传的脸:“小郎君,怎么是你?”她歪着头,用手去摸伏传的脸,又仿佛不敢亲近,只虚虚地停在分寸之外,描摹着轮廓,“我死后看见的怎么会是你呢?”
“阿姊,你还没有死。”伏传在她人中上狠狠一掐,“醒了没有?!”
“嗷哟!”缵缵吃痛地躲了躲,“死了也会痛?做人辛苦,做鬼也不轻松啊。”
她这么坚持地认为自己死了,伏传哭笑不得。
“做事。”爽灵提醒。
“哦。”伏传方才起身,双手捏诀,从身佩的玉环中释放出一缕残魂。
缵缵才注意到站在屏风一侧的爽灵,确实有些惊讶不解,正要说话,玉环中素大长公主的残魂显出形状,凡人肉眼可见,缵缵只觉得浑身上下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裂疼,疼得眼泪倏地掉了下来。
素大长公主保持着生前的模样,身披云霞锦袍,长发垂下,魂魄黯淡无光。
她和伏传斗法失败,早已知道伏传的厉害。而且,她被囚禁玉环之中,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能力,尽管现世不过一天时间,在她而言宛如万年之久。这么“长”的时间里,她无数次的拼命努力,无数次的失败挫折,早已失去了劈开樊笼、重获自由的信念。
此时被释放了出来,妘宝器也只是木然地飘荡在原地,并未选择攻击或逃跑。
缵缵的眼泪啪嗒掉在了袖子上。
与此同时,妘宝器的心口就像是有一滴清水掉进了油锅,嗤地一声烧穿了她的心房。
妘宝器捂住自己的心口,循着冥冥中的感应望去,看见了坐在床边流泪的缵缵。她苍白木然的脸上抖了抖,魂体往前飘了半尺,又远远地停住。先看伏传,再看爽灵,半晌才问:“缵缵?”
缵缵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她,陌生困惑又惶恐地望着她,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鸟儿。
妘宝器打量天地四周,没有错过缵缵胳膊上缺失的血肉,漂浮在真元涓流中的命灯。她问伏传:“技不如人,我可任凭处置。她一生不曾得我半分好处,也请不要迁怒于她。”
伏传听她说得稀奇,不禁问道:“你明知道她身在青州,却以咒术谋刺青州之主,这时候倒想着求情叫不要迁怒?你不知道这是牵累九族的罪过?”
妘宝器不好辩解。毕竟,在踢到伏传这块钢板之前,她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会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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