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东晨有些阴郁地转身,顾小灯跟左跟右,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小声地说东说西:“谢谢你帮了我,都这个时候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吃饱了撑着的人聚众来揍我,全是小人做派,就会背地里给人挠胳肢窝,哼,都是群敢做不敢当的怂蛋恶霸。”
葛东晨更阴郁了。
顾小灯摸摸后颈,又细细道:“对不起,打了你,还看到了你不想展示的地方,我不会把这事说出去的,不过……你原本的眼睛很漂亮,比翡翠有光泽,比水晶有颜色,星星一样,真的很好看。”
葛东晨脚步一顿,停下脚步转头看他:“再叫我一声。”
顾小灯茫然:“东晨哥?”
葛东晨唇角轻扬,继续走了:“以后都这么叫,不许再泯然公子矣,没问题吧?我解救了你,反倒挨了你一拳,小灯,你欠我两笔,以后不再避嫌似地躲你东晨哥,这没问题吧?”
顾小灯呃了两声,一面是顾瑾玉的叮嘱,一面是今夜的事实,半晌也只是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
葛东晨只是笑道:“好了,逗你的,走吧,去云霁那看看你后背,我方才在路上听到他们打你的声音如闷雷,只怕你被打坏了自己都没意识到。”
他如此“正义和善”,顾小灯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一路踩着月光,不多时就到了关云霁的屋舍外,书童见他们两人来很是摸不着头脑,正要进屋里去通报,葛东晨直接上前推门直入:“关大少爷,我又来了。”
屋里关云霁正喝着水看书,头也不抬地嗤道:“葛大老爷,你不是才走一刻钟吗?”
顾小灯从葛东晨身后探出脑袋:“关小哥,晚上好。”
关云霁猛然抬头,喝进嘴里的水险些喷出来,就这么被一口温白开呛着了。
“你?你!”关云霁边咳边指左指右,舌头捋不直了。
葛东晨反客为主地招书童过来,带顾小灯去里间看后背伤势,顾小灯欲言又止地指指关云霁:“他没事吧?”
葛东晨推他进里屋:“不用管他,他钦慕苏明雅已久,学苏明雅咳嗽呢。”
顾小灯和关云霁皆目瞪口呆。
关云霁气得边咳边追上去,葛东晨一把推顾小灯进屋,反手门一关,把关大少爷拒之门外了。
关大少气歪了鼻子,此处明明是他的地盘,他竟然还得憋屈地竖起耳朵贴门板,才能听到几句里屋的动静。
“腰带解开即可,我只看你后背情形,半脱就够了。”
“后腰有一圆块的印记,怕是那人对你膝击了,疼么?不疼也涂点药吧。”
窸窸窣窣的一阵谈话声如风而去,关云霁还没咳完,门就再度打开,葛东晨似笑非笑地出来:“关少爷的模仿秀还没完?”
“再胡说八道割了你舌头下酒!”关云霁骂他一声,又发现他左脸的伤,“你脸上怎的挂彩了?”
顾小灯又探头出来:“啊……我不小心打的,对不起,麻烦你们了。”
关云霁见了他便虎起脸来:“我同你这下等人说话了么?”
葛东晨笑一声,拉顾小灯出来:“行了,都没事,不早了,各回各屋去。”
他一边嘱咐顾小灯回去后再仔细看看腿,顾小灯听着心里热乎,被推到门边时忽然扒拉住门槛不走了。
“怎么了?”
“我能不能在这儿串会门?”顾小灯转头巴巴地看了眼关云霁,“我想找人聊聊天,不想一个人。”
关云霁心头一突,面热手冷,正要严词拒之门外,葛东晨却是一笑,搂了他肩背走回来:“成啊,想聊什么?关少爷,借你块地儿坐,你看不爽就去里屋好了。”
关云霁:“……”
他扭头响亮地坐回椅子上,颇有些气急败坏地拍拍桌上书,表示他才是一屋之主。
顾小灯让葛东晨按到关云霁对面坐,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不一会儿便松弛了。
他看看同桌的两人,两根食指绕着圈,一味开心地笑。
不管如何,生辰夜有小伙伴陪着了,这两位虽然平日一个亲近不得,一个不得亲近,但有人相与闲话对坐,强过独自一人发呆。
“不是想聊天么?”葛东晨笑盈盈地支着脸看他,“是不是今晚被那群人揍出了阴影,来,想说什么只管说,是要报复,还是要如何?”
关云霁在一旁问来龙去脉,待听得原委,表情便十分古怪。
他不知怎么评价为好。顾小灯有此遭遇,源头还不是葛东晨存心使坏,是他说讨厌顾小灯,要让他在广泽书院里处处碰壁,可现在观他言语神色,分明是主动给顾小灯借势,这整的又是哪一死出?
“没有阴影。谁打我的,我明天在学堂上找就是了。”顾小灯倒不太在乎那一出,两根食指对戳,歪着脑袋道:“两位,今天是瑾玉四公子的生辰,你们怎么不去他那儿啊?”
“昨天去提前给他祝贺了。他刚回来,今天必是最忙碌的,我们就不去占用他的时间了。”葛东晨笑着有问必答,“你怎的说到这个?想去瑾玉的生辰宴上么?他这会的宴席定是无趣,充斥着一群位高权重的老家伙,还是不去的好。”
顾小灯点点头,踟蹰片刻,嘿嘿笑道:“祝他生辰快乐。”
葛东晨虽不明所以,但也笑着颔首:“行,祝他生辰快乐。”
顾小灯便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他的身份不可外泄,生辰自然不可置办,但没关系,顾瑾玉与他明暗一体,此时听他人祝瑾玉,就如祝贺他自己。
他这般转嫁着开心,自己把自己哄高兴了。
关云霁始终插不上话,生硬地挤进来:“不是,顾山卿,你傻乐什么?瑾玉什么身份,用得着你这货色替他开心?一副醉酒的蠢德性。”
顾小灯两手交握,坐姿乖巧端正地支在书桌上,乐兮兮地笑着:“我没喝过酒,我还小着,我不沾它。”
葛东晨附过来:“那喝点么?我在比你还小的时候就喝上了。”
顾小灯认真思考起来,没思量出好坏,身边人又笑着蛊惑道:“虽说是远亲,可你也是顾家公子,迟早要和他人举杯应付的,顾家不教你,我教你好不好?”
许是夜色冲人头脑,许是品尝未知太新奇,又许是心里空落落,想要有外物填满,顾小灯发了片刻呆,随即点头应了好。
谁也不知道怎么就进展成这般情形,关云霁那张平日用来看书写字的书桌被用成了酒桌,小杯盏三个,红泥炉一个,青梅酒一斟,三手相聚,三声响叩。
关云霁脸上满是嫌弃,转着酒杯不住念叨:“本公子真是自降身份,竟平白无故结交你这么个泥腿子,说出去他人要笑掉大牙了。顾山卿,你给我记住了,今夜之事不许对外声张,烂在肚子里生根发芽。”
“好啊好啊。”顾小灯软软笑着点头,愈发醺醺然了,“不过关小哥有一句话不对,烂在肚子里就够了,还生根发芽做什么啊?”
“你管我!”
“好好好,不管不管。”
“关大少爷眼高于顶,小灯不跟他喝,跟我喝。”葛东晨举杯去碰顾小灯的杯盏,“如何,酒的滋味不坏吧?”
顾小灯响亮地碰回去:“两位贤兄煮得好,我喝着只觉得甜!”
“以后带你试更多好玩的,怎么样?”
顾小灯醉了反倒狡猾狡猾的:“以后谁知道分晓?有缘再说,无分再见!”
葛东晨笑两声,想再勾着他说出些心底话,顾小灯嘴巴却是严实,半句家事不曾透露,神智不清醒时,举着空杯摇头晃脑地唱起宛转小调来,轻轻灵灵,明明是一首哀婉小曲,他却唱成了欢快调子。
一曲摇摇晃晃地终了,顾小灯往后一仰,关云霁接住了他手里掉落的杯盏,葛东晨坐得近,单臂便抱住了。
关云霁瞟了瞟顾小灯仰出来的一段颈子,很快便嫌弃地转移视线:“下等人酒量就是差,你小心他待会吐你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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