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灯蹭了蹭顾瑾玉的侧脸,试探着问:“你和蛊母很亲厚,你们也是借着蛊虫感应的?”
葛东月摇头,脸上是不知道怎么解释为好的为难,只说:“天生的羁绊。”
顾小灯顿时便想,定然是又一桩冤债。
他心里嗳了一声,抱着顾瑾玉轻摇,只问:“话说你们最近没有借着控死蛊,给我家里这位可怜蛋传些不好的命令吧?”
葛东月脸色一转,有些心虚:“也不是没有……”
“还真有啊?!”顾小灯急起来了,“你们瞎折腾他什么了?”
“呃……没得逞就是了。”
顾小灯待要秋后算账,这时葛东晨过来,一直安静抱人的顾瑾玉动了动,不知道从身上哪里抛出的暗器,把葛东晨逼退了几步。
没一会儿,葛东晨仗着身体的特殊,不惧皮肉之苦执意凑了上来,侧脸划开了三道伤,胳膊也扎着小刀,面不改色地凑到葛东月一旁朝顾小灯血淋淋地笑。
他也告状,嬉皮笑脸:“小灯,你看他,你看他嘛,他不好。”
顾小灯无语凝噎,这人有时候真是……贱嗖嗖的。
顾瑾玉改成从后抱着顾小灯,歪着脑袋侧耳听着,蒙了眼也满脸的冷冽。
“歪,你这个……”顾小灯差一点就把死变态三个字脱口而出,“我问你,你让我一块儿到这深山来,存的什么心?总不会是让我在这蛊山蛊海的天地里当个开路宝吧?”
葛东晨满脸真挚的笑意:“小灯误会我了,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还能有什么图谋呢?”
“谁知道你安的什么腌臜心?”
“你曾说过倘若云霁死,你会给他挑个风水宝地当墓地,对吧。”葛东晨抬指揩去侧脸的血,风轻云淡地笑,“我连他都嫉妒了。”
第108章 三狗下线啦
顾小灯听多了葛东晨委婉曲折的话,心里再盘一盘这人的行动和动机,基本也摸到了这死变态是怎么想的。他知道他在乞怜,但乞错了。之后一路前行,葛东晨时常见缝插针地来靠近,总被顾瑾玉赶走,简直像旅途上的即兴节目。
中原和异族两队人维持着微妙的太平继续前行,阿千兰为首的异族人毫不收敛地利用巫蛊探路,所过之处不分昼夜,周遭全是纷飞如雨的蛊虫,他们用蛊避开山林渊泽的毒,不需要时便卸磨杀驴,让顾小灯驱蛊开路。
越往南走,匪夷所思的所见越多,遇到的危险也越多,一路光怪陆离,归乡的异族人并非一味喜悦,去国的中原人并非忧惧交加,中原异族二十人中,只有吴嗔是快乐无比的,虽然他的鼻子总遭罪迫使不停干呕。
顾小灯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纵揽造化神奇时,脑子里也记得不时就回顾一遍千山万毒,途中中原人的队伍里不免有不慎中毒的情况,他便上前去诊治,手稳眼准,见到毒物和狰狞伤口都冷静沉着,与平时的跳脱活泼截然不同。
两行人休息时,他捧着装了毒物的瓶罐,拿根银针挑着研究,认真得心无旁骛,顾瑾玉默不作声地贴着他,看不见就竖着耳朵听着,浑身的紧张肉眼可见,生怕他磕破哪处皮肉。
有次顾小灯抓到一条毒得厉害的绿蛇,顾瑾玉就给他捏着蛇的七寸,顾小灯一把拔去蛇的毒牙,拿个小瓶接住蛇的毒液,蛇尾挣扎扭动不时扫到他的侧脸,他只顾着忙活,手拿把掐之外乐于挑战。
两行人一连向南赶了十二天,每天只停歇两个时辰,几乎只喘几口气。顾小灯再累也硬撑着,延绵川泽展卷一样,不停自眼前翻卷盖卷,他数不清翻过多少山岭,有时穿林路途被星海一样的蛊虫遮蔽了日月,他甚至分不清时间的流逝。
迷茫时他就问顾瑾玉:“森卿森卿,过去几天了?”
顾瑾玉凭着耳后的机械小钟给他分享时间的尺度,手里握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给他看。
顾小灯看了心里有底,便又继续同他玩笑:“树杈子手里捏着树杈子!”
顾瑾玉愣了愣,在身上摸索出一些古怪小物件,拼组成一盏小巧别致的灯放到顾小灯手里,回他一句“小灯提着小灯”。
顾小灯乐不可支,穿行在光怪山林,愣是让他过成一种如履平地的日常。
落在外人眼中,他顶着这副容貌,本就与这怪奇天地一样如同神迹,遑论他的能力举止。
林渊中日光弱,停歇时分少,除了顾瑾玉惯于黑暗,其他人任是铁打,也在昏暗山川里逐渐萎靡,顾小灯却始终亮晶晶的,连打个哈欠都千回百转,说话动作都明媚得近乎活色生香。
或许他就是习惯且擅长疗愈,无论是他硬塞硬改的药血体质、自学成系的缝补医术,还是他近乎天生的热乎性情。
这天五月十四了,上午时他们循着蛊虫赶到了瘴气弥漫的深林外,阿千兰有些踟蹰,所有人在深林外的安全据点暂停行程。
顾小灯心里顿时热乎起来,他记得葛东晨说过蛊母待在巫山族的圣地里,既圣即远,他心里吊着一口足足的气和干劲,都做好狂奔一个月的准备了,没成想惊喜说来就来。
顾不上明天特殊日子的性质,也顾不上难得喘气好好休息,一到木屋里安顿下来,顾小灯就招葛东月来问个明白:“阿吉阿吉,是快要到蛊母所在的地方了吗?”
葛东月挠挠头,顶着顾瑾玉的死亡气压拉来了葛东晨:“让我哥跟你说。”
随即她溜走跑到一旁按住左眼,顾瑾玉悄然握住刀柄的手便滞住了。
顾小灯亮晶晶的眼神遂停在葛东晨身上,谁知这人开口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生辰快乐。”
顾小灯一时语塞:“……”
他以为葛东晨不会记住的。
从前碍于身份,他只说过生辰在盛夏之中。
苏明雅以前倒是喜欢给他操办独属二人的生辰,他便谎称在五月二十,避开引发因和顾瑾玉同月同日生的麻烦。
后来他落水消失了,真顾四的身份在他消失的那些年里揭开,曾亲近过的故人们自然而然地就晓得了,他真正的生辰也是五月十五。
一年夏之中,是个好日子。
“明天就是小灯十八岁的生辰了。”葛东晨盘膝坐在他们面前,手支着脸认真地看着他,眼神就像顾小灯之前拔去毒牙的那条蛇一样,有些濒死的意味,脸上却是带着浅笑的,“我只给你过过一次生辰,是你刚进顾家私塾的那一年。”
顾小灯回过神来,不想跟他叙旧,一叙旧就指定毁坏过去的时光滤镜。
这位昔日装得又好又妙的故人,当初背地里不知干了多好死变态的混账事,
他后仰窝在顾瑾玉的胸膛里,像只柔软的猫:“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啊?没什么意思吧?都五年前,昂,十二年前了。”
葛东晨眼里闪过碧色,脸上的笑消失了,认认真真地回忆坦诚:“是很久了……小灯也许记得更清楚一些。那天夜里,顾瑾玉在西昌园过顾家筹办的生辰宴,你呢,我带你到云霁那里,你第一次喝酒,醉了,快要栽到桌面时,我接住了你。”
顾小灯直觉不妙。
葛东晨歪了歪头:“而后……我偷亲了你。那时兴起,初吻交代出去了。云霁大发雷霆,我回神后说亲你这个小傻瓜不是什么大事,玩玩怎么了呢?心里却是想着,头一次干这种风月事,原来滋味这样好,真叫人上瘾。”
顾小灯的脑子顿时热了起来,心里闪过百般念头,咬牙切齿地生起气来,甩甩手就想给这死变态一个大耳光,又同时按住了顾瑾玉明显绷紧的臂膀。
他好生气,气到想穿越回十来岁的光景,把没醉了的自己从葛东晨手里抢出来。
可他回不去,只能想那是过去。
他气呼呼地呸了过去:“都过去了!你这混账东西,要不要脸啊!”
葛东晨诚实地摇头:“我一贯是不要脸的。少年时对你动过的歹念基本都贯彻了,你初入广泽书院时不理我,我便让其他人全不理你,想让你无人可依,最后乖乖来依靠我,好供我独自捏圆搓扁。便是你回来了,我也想过不择手段地带你走。我想过霸占你,把你捆在床上下不了地,或者拴在腰带上寸步不离,其实现在也还是这么想的,只是我抢不走你了,但凡还在中原,我绝不放手,可这里是千山……不是你不适应它,是它不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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