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依旧愿意留你在,就是因为你够坦诚,虞老将军也够狠心,和这样的人谋事,只要你手中的筹码够多,就不用担心他会背后插刀,我很喜欢。”李安低头慢慢地把自己残破的指甲抠平,突然问道:“被送出去的虞家人都像你这么坦率吗?”
认真思考了一下,虞燕回道:“一般不会,告诉他们虞家还有别的选择,被杀的几率很大。”
“果然,我的小燕姐姐就是最特别的。”李安勾起断线的银丝绕了几圈,面露愁绪,“只是我在晟亲王府呆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找到玉牒,真要我低头去问他要么?”
“其实,属下可以替世子去探查。”见李安愁容满面的样子,虞燕自告奋勇地请命。
没了玉牒,就没有证明自己是李家血脉的凭据,这个东西拿不到手,怎么能踏出黎国半步呢?
“你?”李安笑着伸出手来轻轻点了一下虞燕的额头:“义兄他防着你呢,况且我也不想让人过早去探究你的身份。”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赵元盛送走太医,端了碗药进来,就撞见李安言笑晏晏的样子,他瞥了一眼半跪在李安面前的人,不动声色地打听道:“这丫头跟着你也有些年头了吧,我记得你来王府时就带着她,这么多年也没换,真是长情啊!”
朝虞燕摆摆手示意她下去,李安主动接过药碗,方才眼中的威慑力不见半分,透出几分稚气来,“义兄又不是不知道,别说是人,就算是物什,我用惯了的也不喜欢轻易换的。”
“那么护着?好像我会吃了她一样。”赵元盛看着虞燕离开的背影,有些吃味。
见他这副样子,李安有些哭笑不得,“义兄你都多大了,还生这种孩子气?”
“把药喝了。”被戳中心事,赵元盛脸上有些挂不住,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被逼着喝尽碗中药,李安刚皱了眉头,唇间就触到一片温软,是赵元盛掏出一个蜜饯塞进了他的口中。
酸甜的口感瞬间抵消了口中的苦味,李安眼中渐渐聚集起笑意,舔了舔嘴唇,舌尖状似无意地触到赵元盛没来得及收回的指腹,见他眼中划过一丝错愕,愣在当地,趁机伸手在他身上乱摸起来。
手下的触感皆是皮肉,没有半点藏着东西的样子,看来赵元盛也没有把玉牒带在身上,真是棘手,李安眸色深了下去。
抓住他乱动的手,赵元盛有些窘迫,“你乱摸些什么?”
抬起头,李安一副无辜至极的样子,“我只是想看看义兄把蜜饯藏在哪里了,怎么只有一颗。”
“我......我又不是特意拿给你的,这是上次吃剩,当然只有一个。”
李安笑笑,没有揭穿他刚才摸到赵元盛腰间的荷包,都是鼓鼓囊囊的蜜饯,赵元盛并不爱吃这种零嘴,自然不是带在身上自己解馋用的。
夏日的太阳一旦升起就是明晃晃,投向大地一片晃得人眼疼的白光,倒是照得门口的树荫阴凉清爽起来。
“在想什么呢?”赵元盛见他看着外头的太阳发呆,以为他是因为腿伤在懊悔不能出去玩。
“义兄,今日的阳光可真好。”李安依旧定定地看着外头散乱的阳光,语气里却带了些温柔,“你说,沧州那里,也该到雨季了吧?”
到了雨季,过了汛期,离梅韶入都就不晚了。
想清这其中关窍,赵元盛感到有一口气憋在心中出不来,他抢走李安手中的空碗,重重地放在了桌上,不满道:“让你操心的人和事还真不少。”
确实不少,李安心里想到,梅韶一直没有传来消息,恐怕沧州有些变故,如今自己这里也没有什么进展,真是什么都不顺,怎么能不悬心呢?
久看着外头的刺眼的阳光,李安微微眯了眼:真希望沧州连绵的大雨,不要浇灭梅韶心中的仇恨才好,不然自己后头的路,又该怎么走呢?
透过这一轮太阳,李安似是看见沧州暴雨,正倾盆而下。
沧州已经连着下了三天的雨,雨势虽不算大,积少成多,一些低洼处已经积水到行人的小腿处。
眼见着雨季要来,梅韶还是不放心,亲自领了人去安置了低处的百姓,尤其是在威虎山下游的,都早早地安排好了高处临时住地,等待着暴雨侵袭。
看着雨下得不大,梅韶出去了半日没打伞,身上已是湿了一大片,紧绷在身上,凉意贴着身往肌肤里钻。
白秉臣发话之后,方敏配合了不少,沧州的兵马也算听话,梅韶见他们安置百姓也算妥帖,便想着先自行回府换套衣衫。
还未到晚间沐浴的点,梅韶又懒得叫人抬热水来泡着,就拿了一套干衣服,准备换上了事。
琉璃半镂空的屏风刚刚够到他的肩胛,剩下的部位便隐隐绰绰地掩在屏风的山水画上,蜿蜒着的水墨色行云流水,掩映着裸露的肌肤,有那一点裸色的勾勒,水墨也变得活色生香起来。
横跨屏风两端的水流图案堪堪遮住他胯部,垂下的长发正好覆正中的一座山上,远远看着,群山皆是朦胧青墨,唯有这一座似是蘸饱了墨刚画上去的一般,浓得叫人移不开眼。
白秉臣进来的时候,正好撞上这一幕,他像是从屏风下走下来的,会在漏夜勾走书生心魄的美人,只一眼,便叫人目光滞留。
梅韶抬起修长的手,慢慢地插进自己的发间,鸦墨色的发更衬得他指色玉白,黑白分明,让人发热的脑子恍然以为他就是从那副黑白屏风上走下来的。
可就在下一刻,随着他拢起自己的长发,原本满山的墨色向上游移,一点一点地露出原本青灰的色和一弯腰窝的弧度。慢慢地,那留不住的满墨在山尖处消逝,还未来得及让人生出点惆怅,被长发遮挡住的腰已经全部展开,流畅的线条自腰往上,蜿蜒着攀上蝴蝶骨,一寸寸裸露的肌肤依次在屏风上化开,再往上便再次隐入了发的墨色中。
白秉臣一时不知自己是在看画还是在看人,明明都是单调的水墨色,却似揉碎了万千风情在其中似的。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却能听到自己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
梅韶意识到有人,斜斜的一眼撇过来,眼尾带着薄怒,眸中的水色顿时潋滟起来,荡漾得一身水墨都灵动起来。
白秉臣有些窘迫地下移目光,却只移了短短一寸,便又凝滞住。
梅韶嫣红的唇间正咬着一根金簪,明丽的金色和红色撞击在一起,霎时冲淡了方才水墨的朦胧,似是将最让人心神摇曳的绝色都汇聚这唇间。
白秉臣原先只觉得这样金灿灿的头饰戴在梅韶头上好看,只是因为他喜着艳丽色的衣衫,将那点子金器的俗气压了下去。直至今日白秉臣才恍然发觉,无关衣裳艳色,梅韶本身就是世间绝色,是素洁到底也能轻易勾出心火的绝色。
“我倒是不知,白大人何时成了一个偷看人换衣的登徒浪子?”
调笑的语调将白秉臣从愣神中唤回,意识到自己方才呆滞的模样都被梅韶看了去,白秉臣的脸顿时烧了起来,他低下头,抱歉道:“是我唐突。”
白秉臣再不敢抬头,方才绮丽的画面依旧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衬得屏风里轻微的穿衣服声都清晰无比,直往他的耳朵里钻。
过了半响,等到那带笑的声音转过屏风,临近自己,白秉臣才敢故作镇定地抬起头。
“看都看了,这个时候说唐突是不是有点晚?”
梅韶手执金簪,任凭挽了许久的墨发再次垂下,一身素衣,他难得见白秉臣面有窘色的样子,只当他脸皮薄,只看了自己的一点肩头,便羞成这样,忍不住开口再戏弄上几番。
“梅大人还是不要再在那扇屏风后面换衣服了,或者,重买一架来......也是好的。”犹豫了半响,白秉臣还是磕磕碰碰地把话说出口。
梅韶不解地看向水墨屏风,他一向不在意屋中陈设,这才发现这屏风是半镂空的,里头用薄薄地琉璃镶嵌着,在内里换衣的人看不出半分不妥,而在外头的人却能将这衣下风月窥探到八九分。
这种屏风一般都是富贵人家买来增添房中情趣的,讲究的正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朦胧情/色。
上一篇: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下
下一篇:青玉案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