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心摇摆
“章先生的状纸,我记得应当是放在你这里了。”
梅韶从怀中掏出那张纸递给他,问道:“你要派人去查了?”
“苄州侵地的事情,我举荐了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去查,过些时日陛下下了旨意,他们就会启程。”白秉臣接过,摊开另一张纸,将上头的几个要点记下,吹了吹。
“他们两个之间有你的人?”梅韶看着他的举动,反应过来,“是户部尚书?”
单看工部尚书那个混账儿子对白秉臣做过的事情,郑苑博就不可能是白秉臣的人,那就只剩下户部尚书。
闻言,白秉臣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默认了他的话。
“他们会以收取赋税的方式去一趟南边,郭正阳会顺路查一下苄州的事情。趁着这个时候,我想去一趟燕州。镇北侯是先帝的母家,若说暗香阁有意于在武将之中做些手脚,孟家是最有可能的,可这些年,北地也太安静了些。”
镇北侯孟倚林为人低调,少言寡语,虽为先帝母家,可也从未见他因此骄纵过。景王叛变的时候,白秉臣还担心过孟家会从中作梗,结果他只是做壁上观,等到赵祯登基后,孟倚林也上表称臣,这些年来举动安定,到也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
听到提到孟家,梅韶的眼皮动了一下,他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
“这是我记得的几个在镇北侯手下的梅家旧部,你看看还有没有印象。”白秉臣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态,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示意梅韶看。
白秉臣并不确定梅韶认识这些人,毕竟当年他也只上过一次战场,而且梅洲并没有把他当做自己的继承人培养。
梅韶走到他的身后看了一眼,回道:“有那么一两个世伯打过照面,曾世伯熟悉些,当年一线谷,他跟着我差点丢了性命。”
闻言,白秉臣在他说的那个人后面画了一道,斟酌了一下,问道:“你有没有信物之类的东西,方便的话,能不能借我带去北上。我有些事情要找他们证实一下。”
“你是要查镇北侯?”梅韶意识到白秉臣想要北上做什么,纳罕道:“你一个人过去,不怕他们生吞活剥了你?”
军中之人最讲同袍之情,白家背叛之举实在是不为那些性子直的武将所容,是很难问出些什么的。
“我和你一同去。”梅韶实在是想要知道他想查什么,添了一句,“只要你告诉我要问些什么,我可以去问他们。对于我,他们还是会说上一些。”
“可我已经和陛下说了,要你去护城军中,你这个时候跟我去燕州,恐怕不妥.......”
梅韶要是跟着过去,事情自然能够好查得多,他作为梅家人的身份比什么信物都好用,只是从沧州到燕州,他们两人过从亲密,会不会让张九岱生疑,反而打草惊蛇?
白秉臣的思索神情落在梅韶的眼中,他沉思了一会,道:“我到底不是张九岱一手培养出来的人,他对我自然是有所忌惮,只是他一直担心陛下会把我放在一个什么位置上,想从我的手中拿到一些黎国的兵权而已。我会告诉他,此次北上燕州,表面上是去处理黎国和凉国的互市条文,实际上我是去重新收拢旧部,顺便监视你。”
他一面看着白秉臣的神色,一面道:“他本就对你有所提防,你一反常态,接连不在平都,甚至在他削弱你都中势力后,依然还要北上,这些事情落在他眼中才会生疑。”
看着白秉臣略微松动的神情,梅韶知道自己说服了他。
北上这件事,梅韶也有私心。他需要一个恰当的理由去燕州,替李安挣得一个前程。
而按照白秉臣的性子,是不会准许李安回到姜国,白白给黎国边防增添风险的,这件事,梅韶得瞒着他做。
“但是你北上这件事,得让张九岱在陛下面前主动提起。”白秉臣最终做了让步,他也不放心把梅韶一个人放在平都。
想着他之前说要进驻城军时的神情,白秉臣总觉得他在里头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好。”梅韶应了,“等我这几日问完长公主事情,就收拾东西。”
见白秉臣松了口,梅韶心中安心了大半,他的目光又落到了桌上那碗已经凉透了的药上。
书案上很乱,堆着的文书和书卷挨挨挤挤的,几乎将那碗药逼到了角落,看着要掉不掉的样子,而白秉臣的手中执卷的虎口处隐隐还能看见墨痕,估计是不小心蹭上的。
此时夜幕低垂,早过了晚饭时间,看他这个样子,连药都没喝,晚饭定是也没用。
本就脾胃弱,饮食又不规律,难怪把自己瘦成那个样子。
梅韶心中有些恼他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问道:“你用饭了吗?”
“啊?”白秉臣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愣怔了一下,茫然地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道:“我不饿。”
他的神情有些懵懂,根本没有意识到梅韶为何突然问这个,这样毫不在意的样子又让梅韶觉得心中冒火。
可他们如今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他又要用什么样的立场去关心他呢?
梅韶的眸子暗了一下,默了半晌,突然道:“我饿了。”
从厚重的纸堆中抬起头,白秉臣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
下一秒,梅韶又道,“我回都后还没吃东西。”
这次的语气中似是多了那么一点......委屈?
白秉臣感到心头被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他这个样子,是在和自己......撒娇吗?
“好......我让江衍叫厨房送饭过来。”白秉臣抿抿唇,觉得他是真的饿了,便喊了江衍进来。
“厨房的灶火还开着吗?”白秉臣是个不爱麻烦的,有时过了饭点干脆就不吃了,也不会让厨房再生炉灶。
“家主方才说不吃了,厨房就熄了火。”江衍看了一眼梅韶,似是故意说了这么一句话。
下一刻,梅韶便剜了白秉臣一眼,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白秉臣虽不吃,可每顿的饭食都是提前做了的,他本想把自己的那份给梅韶,可又想到自己的饮食清谈得很,不知他能不能吃得惯,便有些踌躇。
“嗯......府上应当只有我的那份饭食了,你要不将就着用些,江衍会带你去后厅用饭,我这里还有些东西要写。”
白秉臣安排好一切,便又伏案批注,刚落笔,就被人抽了纸张。
猝不及防下,白秉臣执笔的手一软,饱酣的墨就撇到了他的掌心。
“重锦?”白秉臣眼睁睁看着他当着江衍的面握住了自己的手,下意识地就要抽出来,却被抓得更紧。
“手怎么这么凉。”梅韶握住他的手,微皱着眉一点一点给他擦净手上的墨迹。
他是真的有些气着了,连江衍在场也不避讳,手上稍稍用了点力,将白秉臣从椅子上拖了起来。
“先去吃饭。”梅韶瞥了一眼桌案上的药,示意江衍拿去热,“喝完药再回来写,哪里就差这点时间。”
梅韶固执起来他根本挣脱不开。
白秉臣踉跄着被带起来,却因久坐腿软了一下,大半个身子都撞在了梅韶的身上。
两个人都愣住了。
同样熟悉的熏香味在两个人的鼻尖缭绕。
他们的身上都有晟亲王府特有的沉水香味。
同时意识到这点,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生怕出口的问话会置对方和自己都于尴尬的境地。
梅韶退了一步,鼻尖的香味淡了些,可还是若有若无地提醒着他,白秉臣从宫中出来后去见了晟亲王。
白秉臣是知道李安的玉牒在晟亲王手上的,他是不是察觉到李安拿到了玉牒,才去找的赵元盛,如果是这样,那自己身上同样的熏香味简直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他,就在玉牒易主的关头上自己见过李安。
“走吧。”白秉臣率先反应过来,没有问一句,若无其事地在前面引着路,把梅韶带到了后厅。
不一会,热好的饭菜送了上来,氤氲着的热气让两人之间冷着的气氛稍稍回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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