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上的狮子雕像,看起来似乎要退让了。
当许多人认为国王会后退一步时,国王终于开了口,“议长阁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有一种投票方式是可以跳过这些繁琐的程序,直接通过一项法案的。”
“您说的没错,陛下。”议长有些不情愿的回答,“根据古老的传统,如果所有议员高喊同意,而没有反对意见的话,那么法案即告通过。”
“我能够期待诸位抛弃自己和党派的私利,以国家的利益为先,一致通过这份法案吗?”国王环视着大厅里的人群。
议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多人露出尴尬的表情。
护国公冷笑起来,年轻的国王不懂得什么时候该见好就收,于是就只能自取其辱了。
“我想诸位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国王猛地站起身来,“在诸位和外面的人民之间,没有一兵一卒,你们如今还安然地坐在这里,只因为我许诺外面的人民,要让你们通过一份妥协案。你们有些人可能会说我缺乏耐心,然而恰恰相反,我对此很有耐心,是外面的人不愿意再等待了。”他伸手指了指窗户,“如果你们一意孤行,我恐怕就没有能力继续保护诸位和这个机构了!”
如同是回应国王的话一般,外面又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国王陛下万岁!”
“我的上帝啊,又出什么事情了?”议长哀叹了一声。
议员们蜂拥到窗户边,观察外面的情况。
原来是布里特先生被押上了囚车,刚刚从议会大门里被押送出去。囚车刚驶出大门,石子和垃圾就如同雨点一样向被逮捕的议员飞去,不一会他已经全身是血,躺在囚车里一动不动了。
“上帝啊,他还活着吗?”有议员轻声问道,而大多数人则一言不发,只是瞪大眼睛看着这可怕的场景,想象着自己身处布里特先生的位置会是一个怎样的噩梦。
当他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许多人的脸色都如同白纸一般,他们看向国王的眼神也比之前更加怯懦了。这些议员们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家性命已经被握在了国王的手掌之中。
议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看向加德纳主教,对方看上去已经完全屈服了。
议长又用哀求的眼神看向面色铁青的护国公,对方气的发紫的脸上的肌肉正在颤动着。
经过了快半分钟的时间,护国公终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议长长吁了一口气,“诸位议员,应国王陛下的要求,现在对《宗教自由法案》进行表决。如果所有人全部同意,则这份法案自动成为法律,同意的人请说‘同意’!”
“同意!”议员们争先恐后地喊道,呼喊声几乎要把威斯敏斯特宫的屋顶掀翻开来。
“有人反对吗?”议长环顾四周。
护国公的嘴唇微微张开,看上去如同在水里吐泡的金鱼,但他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议长猛地拿锤子敲了一下桌子,动作如同一个锻造钢铁的铁匠,“全票通过。”
刚才还如丧考妣的议员们纷纷站起来,向国王陛下鼓着掌。只剩下几位摄政会议的成员们颓唐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上去如同老了二十岁。
国王站起身来,向他们脱帽致意,大步向大厅的出口走去。
第73章 友谊之手
在国王的干涉下,随着夏日的暑热消退,宗教冲突终于平息了下去。经历了三个多月的动荡不安,整个国家如同一匹疯够了的烈马终于安静了下来,似乎在地平线上又能看到平静和安宁的曙光。
上层阶级对于国王的雷霆手段始料未及,如同炮弹在他们的脚下炸开一般,他们被这巨大的变故震的发蒙了。而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王权已经在和贵族与议会的斗争当中取得了几百年来最具有决定性的胜利。垂头丧气的贵族们也迫切需要某个机会让他们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过去那种充斥着舞会和玩乐的生活当中去,而这样的机会很快就到来了。
先王后和护国公的弟弟托马斯·西摩爵士的婚约刚刚被枢密院所同意,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定下了结婚的日期——在夏日的炎热气候下,先王后开始微微变形的肚子很快就彻底无法遮掩了。凯瑟琳·帕尔和亨利国王结婚数年,却从未怀孕;而国王死后不到一年,她就和自己的旧情人珠胎暗结。这一切毫无疑问引起了一阵议论,这对未婚夫妻也只能仓促成婚以平息这些流言蜚语,以免闹的王室脸面无光。
王后预计举行婚礼的这天下午五点钟,已经有些清冷的微风缓缓吹过白厅宫的花园,枝头依旧深绿色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在宫殿的门前,国王的车队已经整装待发,拉车的白马不耐烦地低声嘶叫着,用前蹄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就在这时,一辆装饰着都铎玫瑰和西班牙石榴的豪华马车迅捷地驶进大门,一路疾驰到宫殿的台阶前。坐在前座的侍从不待马车完全停下就跳了下来,为车里的乘客打开了车门。
玛丽公主在侍从的搀扶下步下了脚踏板,她穿着一身鲜红色的华丽裙装,身上佩戴的珠宝全部来自她的母亲,先王的第一位妻子,阿拉贡的凯瑟琳。毫无疑问,她是打算以此在婚礼上向先王后示威。
玛丽公主大步穿过向她行礼的侍从们,径直走进了门厅。
一位侍从小跑着跟在长公主身后,“殿下有何吩咐?”他殷勤地问道。
“我的弟弟,国王陛下,近来一切都好吗?”玛丽公主一边走一边问,并没有看那跟在她身后的侍从一眼。
“陛下一切都好,如果您是来见陛下的,现在恐怕不方便,陛下正准备出发去哈特菲尔德宫参加婚礼呢。”
“我也要去参加婚礼,我不会耽搁他太久的。”玛丽公主说着就顺着楼梯向二楼走去,在楼梯口正好碰上了国王和宫廷侍从长罗塞斯子爵罗伯特·达德利。
“陛下。”玛丽公主走上前来,拦住国王的去路,行了一个屈膝礼。
国王微微皱了皱眉,“我亲爱的姐姐,您怎么还在这里?今晚的婚礼难道您不出席吗?”
“说实话我并没有任何兴趣,不过您已经明确的告诉我,我的出席意义非常重大,象征着宗教的和解。所以我会出席的。”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现在不在去哈特菲尔德宫的路上,反倒要绕一大圈来这里呢?”
“因为我有迫切的事情要与您讨论。”
“请容我提醒您我们时间很紧,现在出发当我们抵达哈特菲尔德宫的时候刚好赶上婚礼。”
“陛下没有抵达,那婚礼不会开始的。”玛丽公主嘲讽地笑了笑,“那对新人可绝不会在没有您在场的情况下就开始仪式的。”
国王微微皱了皱眉头。
“我不会耽搁您很长时间的。”
“那么好吧,但我只有十分钟。”国王示意玛丽公主进入楼梯口旁边的一间小藏书室。
玛丽公主推门走进了那扇门,走了进去,国王跟在她身后。
罗伯特伸手关上大门,转过身来,守在门外。
……
“您有什么话就抓紧时间说吧。”国王冷淡地说道。
“我非常感谢您给予了天主教徒他们应有的一部分权利。”玛丽公主再次行了一个屈膝礼。
“我是为了国家的和平与安宁。”国王看似不经意地说。他转过身背对着玛丽公主,拿起书架上的一本诗集,开始翻阅起来。
“然而我必须指出的是,您给予他们的有限的自由,与他们所应得的一切相比,依旧是难以相提并论的。”玛丽公主直勾勾地盯着国王的背影。
国王“啪”地一声合上了手里的诗集,“如果这就是您要说的,那我想我们今天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他把书放回书架上,就要离开。
“啊,不,陛下。并非如此。”玛丽公主向前跨了几步,正好堵在国王和房门之间。“我并不是要批判您的这项法案,恰恰相反,我要为我鲁莽的行为道歉……我实在没有想到我让加德纳主教提出的那份《克拉伦登法案》会引发这么大的波澜,这真是一场悲剧。”她说着就开始淌起眼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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