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靖听不懂大渝话,只捧着鲜血淋漓的手惊恐地看过来。那文臣却是听懂了,面色苍白地看了一眼上官靖,又朝喻君酌道:“可是那名刺客……”
“这不是我考虑的事情,你现在不走,上官靖只会死得更快。”喻君酌说。
那文臣如梦方醒,跌跌撞撞爬起来便跑了。
谭砚邦一脸惊讶地看着喻君酌,显然没料到平日里温顺的王妃,竟会有这样一面。
“王妃。”从地牢出来后,谭砚邦忍不住问道:“那枚袖箭……”
“我拿的不是袖箭。”喻君酌张开手,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柄用布巾包着的锥子。
“王妃觉得他们能找到解药?”
“总要试试。”喻君酌道:“就算刺客不是他们派出来的,他们自己人查起来应该也容易些。”
至少,去东洲比去京城要快一些。
喻君酌怕周远洄等不了那么久……
两人回去时,成郡王正坐在门口哭。
喻君酌一看他这副样子吓得够呛,进屋一看大夫还在施针,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王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别哭。”喻君酌朝成郡王道。
“嫂嫂,二哥下午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成郡王哽咽道。
喻君酌走到石阶前坐下,开口道:“王爷今日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躺在那里的人本应该是我才对。”
“王妃不必这么想,今日事发突然,是你最早发现了刺客。对方原本便是冲着王爷去的……若王爷醒着,定然也不希望你自责。”谭砚邦开口道。
谭砚邦面对喻君酌时有些惭愧,今日周远洄突然人事不省,他都慌了,除了着急一时间什么都想不到。倒是王妃竟能想出法子逼东洲人回去寻解药。
“他不会有事的。”喻君酌也不知是在安慰成郡王和谭砚邦,还是在安慰自己。
“嫂嫂,呜呜呜。”成郡王又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别哭了。”喻君酌在成郡王肩上一拍,开口道:“你找几个护卫跟着,现在就去一趟观潮商会,如果祁掌柜不在你就去祁府。”
“去做什么?”成郡王止住了哭声。
“祁掌柜在淮郡的人脉广,让他帮忙找大夫,找擅长解毒的。淮郡也好,周边的州府也好,只要会解毒的都带过来。”喻君酌道。
成郡王闻言立刻起身,抹了一把眼泪就飞奔而去。
“谭将军,王爷中毒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水师大营那边你派人去盯着了吗?”
“王爷昏迷之前已经派人去大营知会了章献,让他加强大营的巡防。”谭砚邦道。
“淮郡的巡防呢?”喻君酌又问。
“属下这就去办。”谭砚邦匆匆起身走了。
喻君酌坐在廊下,绞尽脑汁,想着还有什么可以做的?仿佛只要还有事情做,他就不必去面对榻上生死不知的周远洄。
但这一刻,他已经想不出别的事情来了。
初秋的淮郡不像京城那么冷,但入夜后也有了几分凉意。喻君酌抱着胳膊瑟缩着身体,最终还是站起身,走进了屋内。
大夫总算施完了针,刚把针包收好。
“如何?”喻君酌问。
“王爷脉象算是稳住了,没有解药,毒只能先封存在体内。”大夫说。
“能撑几日?”
“两,两三日吧。”
喻君酌拧了拧眉,感觉胃又开始抽痛了。
两三日,太医是决计赶不过来的。东洲人能不能找到解药尚未可知,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祁掌柜找出个神医来。
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神医?
“没有什么……能给王爷喝的药吗?”喻君酌问。
“不知道毒性,不敢随意用药,只怕弄巧成拙。”
“你今晚歇在偏厅吧,有事方便叫你。”
“是。”大夫应了声,拎着药箱退下了。
喻君酌走到榻边,目光落在周远洄脸上,眼圈立刻红了。
在他的记忆中,淮王殿下一直是强大的,仿佛永远不会倒下,像一个“死而复生”的神明一般。那样一个人,怎么会因为一枚小小的袖箭便倒下了呢?
明明只是很小的一条伤口。
明明原本可以避开的……
喻君酌取了块布巾,沾了温水,慢慢帮周远洄擦脸。
“我从来没告诉过别人,其实我当初嫁到淮王府不止是为了给你冲喜。那个时候我以为你真的会死,我不想在永兴侯府待下去了,想找个能让我安稳生活的地方。”喻君酌吸了吸鼻子,又道:“我想你死了以后,我就好好替你把榕儿带大。”
“后来突然又说你没死。当时我挺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有点害怕,也有点茫然。我甚至想过求陛下取消咱们俩的婚事,但是那日在宫宴上我没敢开口,怕陛下会责罚我。后来我就想着,见了你以后求你跟我和离,我觉得你是好人,应该会答应的。”
喻君酌帮周远洄擦完了脸,看到了男人颈间的那道伤疤。对方平日里穿着的武服特意加高过领口,所以他从未留意过,今日一见只觉十分后怕。
那道伤若是再偏一些,或者再深一点,只怕就会把人的喉咙割开了。
“第一次在码头见到你的时候,你身上穿着轻甲,骑在马上。你的马比其他人的马都要高,也比那些马更漂亮,你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穿轻甲那么威风。”喻君酌指尖轻轻在男人颈间的伤疤上抚过,问道:“你那么在意外表,这里有一条疤,应该很苦恼吧?”
可惜周远洄昏迷不醒,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对不起,都是我害的。”喻君酌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眼泪夺眶而出:“他们都说你是战神,是不死之身,刀砍到你的脖子上,都砍不死你。”
“要是没有我,你今日肯定能躲开那支袖箭……”
“也许算命的没说错,我就是命里带煞。”
从前是克父克母。
现在是克夫。
“如果不是我,我娘不会死。”
“如果我没嫁给你,也不会有今天的事。”
喻君酌记得很清楚,上一世一直到了腊月,大渝都尚未和东洲开战。是他的出现让这一仗提前了,如果没有他,至少周远洄能相安无事过完这一年。
他原以为自己的出现是帮到了周远洄,现在看来似乎是他高兴得太早了。如果东洲和大渝那一仗晚些打,是不是会有另一个结果?
会不会真的是他克到了淮王殿下?
这一世重生后,喻君酌鲜少有自轻自贱的时候。
今日也不知怎么了,面对昏迷不醒的周远洄,他心中那颓丧和内疚汹涌而出,几乎快要将他溺死了。喻君酌不知道该如何排遣那纷杂的情绪,只能将一切不幸一股脑揽到自己身上。
他伏在榻边,攥着周远洄的手,哭得不住抽噎,直到他指尖在男人虎口处摸到了一条凸起的疤痕。
喻君酌心口猛地一跳,抬起头看向周远洄的手。男人的手很大,掌心和指腹都带着薄茧,虎口处有一条十分明显的伤疤。看起来当时的伤口应该深可见骨,所以哪怕愈合了疤痕也十分明显。
大概就是因为太明显,所以周远洄平日里特意把它和颈间那道疤一道藏了起来。加高的领口和半包着手掌的窄袖,只要不刻意把衣服翻开,实在很难留意。
正因如此,喻君酌直到今日才有机会看见那条伤疤。
第41章 脚下跟踩了棉花似的。
喻君酌怔怔看着那道伤口, 险些连呼吸都忘了。
他闭上眼睛,轻轻摩挲着那条伤疤,指尖的触感与他记忆中一模一样。
喻君酌仿若回到了上一世那个雨夜, 从淮王府中走出的那个高大身影,这一刻面容渐渐清晰, 现出了周远洄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男人将冷雨中的少年一把捞起,动作干净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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