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他回府这日,因为要拜见父亲心中紧张,便朝喻君齐请教府中的礼数。喻君齐倒是热心,教了他不少吉祥话。许久后喻君酌才知道,只有家仆拜见家主时才会说吉祥话,那日在家宴上的他,宛如一个笑话。
这一世他索性连家宴也不参加了。
既然他费尽心机也讨好不了这一家人,何必浪费那个心思?
喻君齐讨了个没趣,也没心思再装笑脸,寒暄了几句便走了。
喻君酌待身体暖和了些,便去找了笔墨来。
曾经,他不止一次觉得,自己这一生就是个错误。
母亲在他出生的那天难产而死,父亲当日就让人把他送到了乡下寄养。只因算命先生说他命里煞气重,克父克母。
他甚至想过,父亲将出生不满一天的自己送走时,应该是没想让他活着。但不知是他命硬,还是负责送他走的人心善,竟是护着他一路没被冻死、饿死。
十六岁时他才被接回来。
原以为一切都会变好,没想到等着他的却是无尽的冷落苛待。
直到临死前的这一天,喻君酌也不曾得到过来自家人的关怀和温暖。
重活一世,他不想重蹈覆辙,亦不愿虚度光阴。
眼下,他有两件重要的事情要做,第一件是把杀他的凶手的模样画下来,免得日子久了记不住。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何人要取他性命,但此事他必须弄清楚,否则焉知将来会不会再被杀一次?
第二件事,他得想想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这侯府他是半点没有留恋,一刻不愿多待,可离开侯府他又能去哪儿呢?
喻君酌仔细想了一圈,发现偌大个京城,竟是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有那么一个地方,倒是真给过他短暂的庇护。
上一世他回来后不久,便被父亲命人送到了武训营中。
那里是少年人云集的地方。京中的勋贵子弟若是读书不好,到了一定年纪便会被送到武训营,一是有个管束不至于在外头浪荡,二是几年后出来能混个武职。
彼时的喻君酌只想讨父亲欢心,对这安排自是不敢忤逆。可他没想到,营中的日子并不好过,不知何故,有那么几个少年总喜欢欺负他。
那些人起初还只是试探,发现他不会找人告状后就开始变本加厉,从言语侮/辱,到拳脚相加,愈演愈烈。有一次他被打得伤痕累累,又不愿让家里人看到这幅狼狈模样,便在外头躲着……最后倒在了街上。
喻君酌记得那夜下着雨,春末的冷意伴随着雨水将他整个人都浇透了。他躺在冰凉的街砖上,意识已经模糊,伤口传来的痛意却清晰无比。
那时他甚至以为自己要悄无声息的死在那里……
直到他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抹光亮,街对面的那扇大门被人推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迈步而出,停在了他面前。
第2章 这男人力气真大
男人背着光,喻君酌看不清他的模样,只依稀发觉对方怀里还抱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小娃娃好奇地盯着地上濒死的少年,似是奶声奶气说了句什么。
随即,喻君酌便觉天旋地转,竟是被男人单手捞起来扛在了肩上。
这男人力气可真大!
喻君酌肚子被男人肩骨硌得生疼,但身上被那只大手捞住的地方,却传来一股温热的触感。他太冷了,男人的手却很热,他四肢百骸都像是着了魔一般,恨不能让那只大手摸个遍……
第二天醒过来时,他才从管家口中得知,这地方竟是淮王府——京中人人忌惮,恨不得绕着走的“阎罗殿”。
喻君酌在京城待的时间不长,他不知道为什么淮王会有如此凶名。那日若非被打得迷迷糊糊,他多半也不会走淮王府门前这条路。
谁能想到这个地方,竟给过喻君酌唯一的温暖。
就在喻君酌思忖着未来的着落时,他的二哥正在因为方才那一面而气急败坏。
“你觉得他如何?”喻君齐问身后的小厮。
“小公子气度不凡,就是性子冷了些。”小厮道。
喻君齐眉心微拧,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满意。他本以为今天见到的会是个又土又笨的少年,毕竟喻君酌在乡下长大,整日和一帮泥腿子厮混,总该沾染些上不得台面的习气吧?
可今日一见,自家这三弟不仅气质从容,见了他没有丝毫怯懦自卑的表现,甚至还当着他的面称呼母亲为“姨娘”,这不是打他和母亲的脸吗?
“二公子,小公子说不过来用饭,要不要告诉侯爷和夫人?”小厮又问。
“不来便不来,多个外人我反倒吃不好。”喻君齐没好气道。他平日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温和模样,只有在贴身小厮和母亲身边,才不会加以掩饰。
“侯爷知道小公子不来,定要生气。”小厮道。
“等等……”喻君齐忽然叫住了小厮,改口道:“先别告诉父亲了。”
“为何?”小厮不解。
“一会儿到了饭厅,你听我的。”
喻君齐在小厮耳边低语了几句,对方连连点头。
待到了用饭的时辰,永兴侯和夫人一起到了饭厅时,发现喻君齐早早就过来候着了。侯爷目光在厅内一扫,没见到喻君酌的身影,神情略有些复杂。
“没去叫君酌过来用饭吗?”喻夫人问道。
“我方才去看三弟时跟他说过,他许是忘了。”喻君齐看向自己的小厮,忙道:“你再去叫他一趟,许是三弟刚回来认不得来饭厅的路。”
小厮应声而去,不多时便回来禀报说喻君酌累了,不来吃饭了,还说让人把吃的送到小院里去。
“没规矩的东西。”永兴侯闻言当即变了脸色。
“夫君别动气,君酌今日坐车过来一路上确实辛苦,是妾身考虑不周,应该把家宴定在晚上的。”喻夫人安抚道。
“一个少年人坐会儿马车就累着了?进府第一日都不知道来拜见父母,到底是乡下长大的,半点礼数和教养都没有。”永兴侯很是不悦。
“父亲您别生气了,先用饭吧。一会儿我亲自送些吃食去给三弟。”喻君齐道。
“不必管他,他既然累了,想必也不饿。”永兴侯言外之意竟是不让人给喻君酌送吃的。
喻君齐见父亲恼了三弟,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得意。任他喻君酌再怎么从容不迫,只要父亲不喜欢他,他在这侯府中便难以立足。
“老大呢?”永兴侯提到自家长子便缓和了语气。
“大哥今日当值,这会儿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喻君齐答。
“既然要回来,便等等他。”
“给君泓留个菜便是,夫君何必饿着肚子等他?”喻夫人笑道。
侯府的大公子名叫喻君泓,与喻君齐乃是一母所出。当年永兴侯夫人婚后数年无子,侯爷按捺不住,便与府中的小妾也就是如今的喻夫人生下了长子喻君泓。
严格说起来,喻君酌才是府里的嫡子。只是他母亲过世后,当年的侧室被抬成了正室,府中便也没了嫡庶之分。
说话间,小厮来报说大公子回来了。
片刻后,便见外头阔步进来一个身着武服的青年,正是喻君泓。
“不是说三弟今日回来吗?还没到?”喻君泓在席间扫了一圈,似是有些不解。
“大哥,你怎么一回来就想着三弟?”喻君齐状似玩笑道:“也不说先问问我功课如何。”
“你那功课还用问?”喻君泓看向母亲,目光带着询问。
喻夫人忙道:“君酌路上累了,在偏院休息呢。”
“已经到了?那我去看看他,你们先吃。”喻君泓说罢起身便走。
喻君齐求助似的看向父亲,见永兴侯面带不悦却没阻拦,心底不由有些失望。
但他很快便打消了顾虑,他大哥与他才是一母所出,无论如何肯定都会与自己更亲近。至于喻君酌,他那冷淡的模样,说不定也能把大哥一并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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