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百姓在丧仪经过时,还在议论淮王的未亡人。
“哪个是淮王妃啊?”
“执幡的是成郡王,抱着灵牌那个应该是淮王妃。”
“淮王妃抱灵牌?多新鲜啊。”
“反正是男妃,这有何不可?”
“别说,这淮王妃长得还挺俊,可惜了,年纪轻轻就守寡。”
“要我说守寡也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淮王,那位修罗若真活着回来,王妃才有罪受呢。”
众人说着又渲染了一番淮王的凶名,说他如何嗜血、凶残还喜欢吃人,不仅吃人还爱吃活人,就喜欢一边吃人一边听着被吃的人痛苦求饶。
“那位小公子是淮王的儿子吗?”
“不是说淮王的儿子是和巫女生的怪物吗?”
“真的怪物肯定不能放出来啊,万一乱咬人咋办?”
“也对,这八成是在外头找了个孩子冒充的,你看他都不哭。”
人群中,永兴侯府的二公子喻君齐听着耳边的议论,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但他看到抱着淮王灵牌的喻君酌时,神情不禁又有些愤愤。昨日本以为皇帝会将淮王的死迁怒与喻君酌,废了对方这淮王妃的身份,谁知竟是无事发生。
不过淮王已死,淮王府很快就会没落。
届时他这位好弟弟再无依靠,空有王妃的身份又有何用?
念及此,喻君齐心里总算平衡了一些。
送葬的队伍走了近小半日才到皇陵。
幸好先帝在世时着人重新修了皇陵,否则淮王一死再修陵都来不及。
待司天监拟定的时辰一到,入葬仪程便开始了。喻君酌第一次经历这些什么都不懂,从头到尾礼官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倒是没出错。
前头的仪程走完,便由淮王亲随抬着棺木送入了墓穴。
喻君酌从未见过淮王,对男人的印象一半靠着想象,一半靠着外界那些传闻。但这几日看到规整肃穆的淮王亲随时,他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夫君忽然有了点实际的认识。
能亲手培养出这般儿郎的人,定然是值得景仰的。
只可惜,他无缘得见了。
从皇陵返回王府的路上,喻君酌险些没撑住。
若非念着自己顶着个王妃的名头不想给淮王丢人,他说不定半路就晕过去了。
刘管家的担心没错,旧病未愈的人确实经不起折腾。
回到寝殿的那一刻,喻君酌恨不得直接扑到榻上,刘管家好说歹说,才让他吃了点东西。吃完东西他想起来这几日守灵都没顾上沐浴,又让人准备了热水。
浴房中水汽氤氲。
喻君酌身体浸入热水中后,意识也跟着有些飘忽。
连日的疲惫蜂拥而至,令他很想立刻睡去。但他怕睡着了会在浴池里淹死,所以只倚着池壁养了会儿神,待泡得身上松快了些便起身打算出来。
谁知他这么一放松,身上半点力气都无,双腿一软险些在池边跌倒。好在有人眼疾手快,揽住他的腰将人一把捞在了怀里。
“原州?”喻君酌吓了一跳,“你何时来的,我怎么没听到?”
“你进去之前,我就在。”周远洄道。
进去之前就在,那岂不是把他都看光了?
不对,自己现在也没穿衣服啊?
若是换了从前,喻君酌多半要矜持一下,但这会儿他实在没力气了。反正原州都净身了,也不必在乎什么男男大防,念及此他便放弃了挣扎,任由男人把自己抱到了屏风后的矮榻上。
“这两日你跑哪儿去了?”
“暗处。”周远洄拿着布巾帮他擦身体,少年有些别扭,抢过布巾胡乱擦了擦而后盖在了腿间。
“躺下。”周远洄说。
“为什么?”喻君酌不解。
男人并未解释,而是拿着帕子去浸了热水,拧干盖在了喻君酌眼睛上。喻君酌这两日哭了太多,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浸了热水的帕子敷在眼睛上,很舒服。
喻君酌就势躺下,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这时,他忽然感觉盖在腿上的布巾被人掀起了一块。不等他开口询问,膝盖上传来了一点微热的触感,男人带着薄茧的手掌沾了药膏,在他膝盖上轻轻揉开,动作温柔又耐心。
膝盖上初时有些酸痛,渐渐便舒服了。
“哎……”喻君酌忽然想到了什么,拿开眼睛上的布巾瞥了一眼原州的手,发觉对方一只手脱去了手套,但另一只手上还戴着。
他心中好奇,便问:“你那只手怎么了?”
“有暗卫专属的刺字,不能叫旁人看到。”周远洄道。
“看到了会怎么样?”
“看到了,咱们两个就必须死一个。”
喻君酌不知这话真假,却也没再问,将布巾盖到眼睛上复又躺下:“能不能顺便帮我捏捏别的地方?今日腿都快走断了。”
停留在他膝盖上的手微微一顿,继而开始揉捏他的小腿,紧接着是大腿……
或许是怕弄疼了他,或许是一只手不好发力,周远洄手上动作很轻,那架势不像是在揉捏,倒像是在挠痒痒。挠着挠着,喻君酌竟真觉出痒来了,准确的说是麻痒……
那感觉像是长了脚似的,沿着他腿一路向上,最后在某个点交汇了。
“唔!”喻君酌身体忽然一僵,弓着腰翻了个身。
“怎么了?”周远洄问。
“唔,没,没事……”喻君酌扯过布巾胡乱盖住自己,将脑袋埋在了榻上。
“头疼?”
“别,别问了。”喻君酌闷声道:“你净身了,说了你也不懂。”
周远洄:……
第15章 不愧是淮王
少年人的身体,就像春日的土壤。
一丁点风吹草动,就容易萌生点什么出来。
但那仅仅是身体上的反应,喻君酌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波动。许是真的太累了,他将脑袋埋在枕头上等着身体平息,等着等着竟是睡了过去。
后来他是怎么穿上的寝衣,又是怎么回到的寝殿,统统不记得。等他一觉醒来时,已经是次日过午了,他睡了整整一夜加半日。
“哥哥!”小周榕见他醒了,哒哒跑过来,手里拈着一块桃花酥,“你要吃吗?刚出锅,好甜的。”
“你怎么还能跑起来,不累吗?”喻君酌撑着酸软的身体爬起来洗漱,感觉两条腿走起路时都在打飘。这小家伙倒好,竟然还活蹦乱跳的。
这时刘管家正好走进来,听了他这话笑道:“小孩子就是这样的,比大人经得住累。况且去皇陵这一路上,小公子一直有人抱着,不像王妃亲自走了个来回。”
“往后我还是得勤加锻炼才是。”喻君酌道。
他就着小厮打来的水洗漱完,朝寝殿外看去时,发觉王府里丧仪用的东西都撤走了。满打满算也不过三日的功夫,淮王故去一事就像是被揭过去了一般,就连刘管家面上都再看不出什么悲戚。
上一世他临死前还在遗憾,自己死后估计没人会记得他。没想到不止他,就连战功赫赫的淮王,也是这般结局。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有点替淮王难过。
于是这日用过饭后,他去了一趟归月阁,给淮王的灵位上了柱香。
“王爷,你在下边好好的,若是遇到我母亲对她客气些,她好歹算是你岳母。”喻君酌拜了拜,又道:“往后每月初一十五,我都会来给你上香,你在下边记得保佑我和榕儿。”
周远洄:……
淮王府不止是撤走了丧仪用的东西,不久前大婚时的装饰也在几日前便清干净了,如今整个王府里几乎看不到什么鲜艳的颜色,喻君酌和周榕的衣服也都换成了浅色。
“王妃,这是府里的账册,请您过目。”刘管家将几本账册放到案上,又道:“一本是府里每个月的日常开支,一本记的是库房里的东西及王爷的宅子田产,还有一本是丧仪时的礼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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