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越万没想到会这样,一时失措。以往借他个胆子,他都不敢压萧暥。
更要命的是,刚才摔倒的时候,容绪手中的风灯不知道滚到了哪个角落,熄了,密道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黑暗中,他胸口紧贴着萧暥的后背,唇间传来细腻温软的触感,宛如玉琢,其间还夹杂一丝淡淡的汗味,刺激着他的感官。
云越猛然惊觉,这不是什么暖香盈玉,而是他的唇好像蹭到了萧暥的后颈……
他顿时脸一热,什么念头都飞到九霄云外。
他惊慌失措间就要起身。可是这狭窄的密道里,根本无处借力。越是挣扎,越是滚到一起。
结果,三个人叠压在狭窄的密道里,卡住了。
萧暥简直一口老血。
他夹在两人中间,觉得自己就像汉堡中的孜然酥香牛肉,夹心饼干中的奶油巧克力榛子,前胸贴着容绪,后背挨着云越,颇有点前拥后抱的意思。
但问题是他跟男人拥抱什么!还一次两个!
萧暥脑阔疼。
密道里狭窄局促,闭塞闷热,三个人喘\息都纠缠在一起。
萧暥被熏得头有点晕,容绪身上浓丽馥郁的幽檀香,云越身上清朗的气息,还有他自己,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一身臭汗。
容绪的声音低醇:“彦昭好香。”
云越:“你闭嘴。”
萧暥:明明一身汗臭,这人有毛病罢。
温热的气息吹拂他耳垂,容绪幽幽道:“发香体香,若麝兰之馥郁。”
萧暥一身鸡皮疙瘩:变态。
云越听得血气上涌,恼火地按住剑鞘。
萧暥:你们别在这里打。
还想不想出去?
就在这时,墙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噤声!”萧暥低声道。
容绪:“彦昭放心,这密道的墙壁上,我用了一种苍冥族秘法的涂料,我们听得到外面的声响,外面却听不到我们。”
萧暥一愣,容绪选用的涂料?难道这宝琼阁是他装修的?
容绪:“实不相瞒,宝琼阁是我设计的。”
萧暥:卧槽!
“容绪先生还是建筑师?”
这就牛逼了。
黑暗中,云越不屑轻哼了声,“下九流。”
萧暥:……跟下流也就差一个字了。
不过这句话别人说来是狂,云小公子还真有资格说。
王氏商人起家,就算因为王皇后成为国戚,和源远流长的宛陵云氏相比,那差距还不是一星半点。
更何况在大雍,建筑师属于匠人。确实在三教九流中。
其实朱璧居匠作大师云集,以容绪的身份,犯不着亲自操刀设计。但是他还有另一层考虑。
在尚元城建立之前,宝琼阁作为京城第一大酒楼,会吸引很多达官贵人前来宴饮,所以容绪专门设计了这些夹墙密道,用来监听他们的谈话。所以这些夹墙密道,容绪不会让他人经手。
萧暥随即想到了一件事,“之前容绪先生也是从密道走脱的罢?”
容绪没法否认。
先前容绪被两名锐士看押着,就是由这密道逃脱的。因为他实在不能再在那里耗下去了,他必须立即回府。
今天的变故发生得太突然,容绪觉得,用几个铁鹞卫劫持皇帝这种蠢事,既粗暴又没脑子,很像王戎的做派。
他不知道王戎有没有参与到此事中,所以他急于要回府去找王戎确认,如果王家真的参与其中,那么刻不容缓,要赶紧思考对策。
好在宝琼阁是他设计的。他通过这些夹墙暗道,迂回绕到没有锐士驻守的角落,设法溜出去。
结果他刚从暗道里出来不久,头上就挨了一记闷棍,醒来就被关在储藏室里了。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停下了,有一道低沉沙哑的男声问道:“你怎么回事?”
密道夹墙外。
张伍看着眼前浑身是血的属下,浓眉隆起。
“被铁蒺藜扎到了,一点小伤。”那铁鹞卫咬牙道,“但是潘庆死了。”
张伍的脸色顿时灰败了一下。
现在的局势对他们很不利,朱雀大街上,张敢他们已经失败,现在手下又折了一个人。
如今,宝琼阁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外无援兵,山穷水尽,被抓到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还有件事,我刚才……好像看到了萧暥。”
张伍脸色一震,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说什么?”
那铁鹞卫被他的态度惊到了,“太远了看不清,但那模样实在太惹眼了,我想不出别人……”
张伍明白他的意思,他也只远远见过萧暥一次,但那般绝世容色,天下能有几人。
张伍松开那铁鹞卫时,眼中泛起了一丝异样的喜色。
“天助我也。”
那铁鹞卫不懂了,萧暥亲自来,他们处境更为危险,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反正鱼死网破,倒不如再赌一把大的。”
杀了萧暥,扬名诸侯。
想到这里,他心中涌起几分豪壮,嚚声道,“乱世本不就是用来赌的吗?”
赌赢了一飞冲天,赌输了死无葬身之地。
那铁鹞卫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了,振色道:“统领,我们现在怎么办?”
黑暗的密道中,萧暥就听到那道低沉沙哑的声音道:“旒玉阁里还有一件好东西。”
“旒玉阁是什么地方?”萧暥问。
容绪颇为惊讶道:“看来他们对这里摸得挺熟的。”
萧暥:“事不宜迟,我们也过去。”
几人好不容易费劲起身,又沿着密道曲曲折折地走了不知多久,终于感觉到有一丝风渗了进来。
密道出口会是什么?萧暥忽然有点好奇。
容绪转动了装置,一阵很轻的机括声后,墙壁裂开了一道缝隙,有稀薄的亮光照了进来。
等到眼睛适应了外界的光线之后,萧暥终于看清了,一句卧槽差点脱口而出,特么的这是一个闺房吗?
***
仙弈阁前,斜阳冉冉。
梅林里忽然窜出数十道执刃的黑影,一时间刀光纷乱。
那群吓呆的鹌鹑般的士人们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一场屠杀!
顿时他们惊慌失措,再不管斯文狼奔豕突,撞得梅林里落花飘摇,他们在假山洞里,乱草堆中夺路奔逃,还有人干脆跳进结着薄冰的池水里。
东方冉手指翻飞,筝声激荡,一生好像很少有那么快意的机会。
他一边弹奏,一边悠然道:“这曲十面埋伏果然是要筝才能演绎地尽兴。”
晚风吹落几片白梅飘落,稀薄的暮光里,一道黯淡的影子静静投射到琴案上。
居然有人不慌?
东方冉好奇地抬头,就见云渊站在他面前,长身而立,夷然无惧。
“你不是周常。你是谁?”他道。
“云先生果然慧眼如炬。”东方冉笑得愉快,
接着他又叹了口气:“我只是一个快意恩仇的人。”
“此间这些人都和你有仇吗?”云渊又问。
东方冉道:“没有仇,我不过是在做青帝的事。”
在大雍,青帝喻指春季,而现在恰好正是残冬早春之际。
云渊凝眉道:“野火烧尽,春风又生,你视人命为草木。”
“不错,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东方冉抬起头,颇有些知己之意。
云渊不愧是大名士,三言两语间竟然就道出了他心中所想。在一片血色杀戮中,他忽然起了跟云渊清谈论道的兴致。
知音难求,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一起听曲子,谈人生的。
东方冉:“若无野火烧尽,何来春风吹又生,眼下正是残冬,我就来当这把野火,烧尽这些酸腐愚钝的柴草,腾出位置,将来开春,此间才能生长出蕙兰香芷……”
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不对。
在周围的一片纷乱血色中,云渊面沉似水,伫立如峰,岿然不动。好像也太笃定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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