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向萧暥。
萧暥道:“天气渐寒,我们的御寒帐篷冬衣尚有不足。既然他请我,岂有不去的道理?”
闻言谢映之静静看了他一眼。
“额,先生,我就去打个快仗。绝不恋战。”
谢映之这回不再相信他了,淡然收针道,“既如此,我随你一同去。”
萧暥蓦然怔了怔:啥?
***
十方谷大营前烟尘扬起,一骑突入营中,还不等战马停住,马背上的斥候就一跃而下:“将军,萧暥率军来了!”
庞岱心中咯噔一下,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看向东方冉,东方冉从容道:“列阵。”
随即有小校站于高台上,挥动手中的旗帜,数千士兵纷纷按照指令开始移动。
东方冉道:“此阵名为八门金锁阵,分为生、伤、休、疑、景、死、惊、开八门,相互照应,击其一处,则左右呼应,击其左右,则四方呼应,最终会牢牢将敌人困死于阵中。”
庞岱看得目不暇接,连连点头:“此阵精妙,军师乃高人也。此役必能生擒萧暥!”
说话间,八门阵已经布好了方位,八门大开像一个张开的口袋,等待着萧暥率军杀入。
萧暥疾驰而至,在接近十方谷半里地时,他忽然勒住战马,同时高举右臂,他身后的数千铁骑顿时停止前进,展开队形。
随后萧暥策马上了近旁的山梁。
从山上俯瞰,就见大营内士兵虽然不多,却阵型俨然,旌旗飞扬,刀戟林立。萧暥知道这当然不是欢迎他的,他正寻思着该从哪里突入。
就听谢映之静静道:“此乃八门金锁阵。”
“先生还懂奇门遁甲之术?”萧暥惊讶道。
谢映之道:“略知一二。”
很快,萧暥就见识到谢映之的略知一二是什么程度了。
萧暥依他之言,率军从生门杀入,穿越惊门、疑门,直捣阵眼。八门阵的布局顿时就被捣成了一盘散沙。阵中人喊马嘶,陷入了一片混乱和相互践踏中,随即云越再率军从外掩杀而至。
此战大破燕军军阵,劫了十几车的粮草辎重,满载而归。
这一战庞岱损兵折将,他垂头丧气道:“先生,我说过萧暥狡诈如狐罢。”
“八门金锁阵乃奇门之术,变化无穷,不知道其中关窍必会受困阵中。”东方冉阴郁道,“萧暥营中当有人指点!”
庞岱浓眉紧皱:“此人难道比军师还厉害?”
一旁的徐放道:“据我铁鹞卫的情报,萧暥营中近来有一白衣士子,极为貌美,好像是军中医者。”
听到这里东方冉忽然阴恻恻笑出了声,庞岱被他笑得毛骨悚然,问:“先生为何发笑?”
“我早该想到,能破解我的八门金锁阵也只有他。” 东方冉止住嗤笑,叹道,“没想到在此地重逢啊!”
“先生认识此人?”
东方冉冷哼道:“既然知道是他,就不难对付了。”
***
三天后,萧暥的大营附近就来了一群流民,大约十来人,男女老幼都有,其中不少人身负重伤,自称是幽州逃难而来,在途中又遭遇了山匪劫杀,死伤惨重,余下的人死里逃生到了这里。
这些流民衣衫褴褛,饥寒交迫,疲惫不堪,乞求大军给点吃食和避寒之物。云越和士兵们都流露出恻隐之心,请示萧暥是否可以暂时收容,但萧暥断然下令,军营重地,不得擅入,并勒令其离开。
云越等只有遵命行事。顿时营外传来凄惨的哭泣声。
谢映之不忍闻道:“百姓扶老携幼,只求一停脚暂庇之处,将军为何不能相容?”
萧暥道:“两军交战,敌我难分,任何人皆可疑。”
谢映之道:“这些人多为老弱妇孺,且半数带伤,不似敌军细作。将军是否疑虑过甚?”
萧暥毫不通融道:“先生医者仁心,但军中自有规矩。”
谢映之轻叹,知道没有余地了,便道:“如此,请将军可否给我一日,容我治好伤者,再让他们行路。”
萧暥想了想,“可以,但他们不得进营地。”
谢映之道:“自然不会,还请将军借一顶军帐,夜间给他们暂避风寒。”
萧暥点头。
“多谢将军。”谢映之淡道。
接下来整整一天,谢映之都在营地外为伤员施治,直到黄昏。
纪夫子给他送药来时,萧暥问:“先生还未休息?”
纪夫子道:“伤患众多,师父只有尽力收治。”
萧暥让云越取来了他的披风,“秋夜寒冷,麻烦夫子交给先生。”
入夜,萧暥出营查看。
只见营门前点着火把,火光下,谢映之的白衣已经沾满了血污,他正蹲下身为一老妪包扎伤口,一边微笑着跟她说着话。萧暥先前给的披风则裹在了两个熟睡的孩子身上。火光照在他们脏兮兮的小脸上,乱世间的这一幕太过温暖,让萧暥觉得不真实。
谢映之没有察觉到他,萧暥觉得罢,也可能是不想理他了。谁让他如此冷酷无情。
但谢映之这样的人就算是生气大概也看不出来罢,依旧是如沐春风的一个人。
***
夜半,一轮寒月挂在树梢。
大营外,临时搭建的军帐中,月光下一团黑影悄悄动了动。
那是个精瘦的男人,左臂上还带伤包扎着,但这并不影响他行动的灵活性。
只见他推了推身边的两男一女,三人立即机警地坐起身来,趁着夜色悄悄地潜入林间。
他们迅速地来到一棵银杏下,刨开厚厚的落叶,挖出了事先藏好的刀剑和弓.弩。
夜风吹拂,林间传来树叶沙沙的轻响。
大营门前,寒凉的月光下,草丛间忽然窜出了几条黑影,他们口中叼着刀,伏低身躯,迅速逼近大营。
嗖的一声。一支冷箭带着秋夜的寒意穿透了守护营门的兵卒的咽喉。
那人一声不响地从望楼上栽倒下来。
紧接着,嗖嗖嗖——又是一阵接连不断的破空声。
几名守夜的士兵悄无声息地幡然倒地。
那条黑影乘机快速地打开了营门,然后其中一人两指放在口中吹响了一声尖锐的长哨。
黑暗的丛林里顿时窜出无数条黑影,马声嘶鸣。
“冲进去——杀——”
庞岱一声令下,士兵们如一群饿狼涌入大营,黑暗中无数森寒的刀光亮起。
可是几刀劈砍之下,他们立即就发现了不对劲,那不是刀刃切入肌骨的感觉,而更像是松软的稻草。
黑暗中庞岱倒吸了一口冷气,“快撤!”
但他话音未落,四周忽然火光大亮,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从前后左右同时响起。
一道清冷的声音越众而出:“庞将军既然来了,还想全身而退吗?”
庞岱惊回头看去,只见中军大帐后杀出一支人马,火光照着萧暥的玄甲上反射出森冷的幽光,就见他长剑缓缓举起,无数的弓.箭手拉开了弓弦,箭雨自从空中冰凉地倾泻而下。
……
此战庞岱重伤被俘,歼敌数千人,余者皆降。只有徐放等几个身手非凡的铁鹞卫趁夜遁逃而去。
收拾战场时,萧暥问,“谢先生呢?”
刚才的营中的喧哗不知道有没有惊扰到他。
今夜谢映之的营帐外萧暥特地调派了瞿钢率五名身经百战的锐士负责守卫。
这时瞿钢匆忙地跑来,单膝跪下,“主公,卑将死罪,谢先生不在营帐中。”
萧暥心中猛地一沉,糟糕!
***
秋夜林间,水声潺潺,一小股瀑布自青苔遍布的岩石间流出,洒落泉池中。
泉池边的青岩上整齐地搁着洁白的衣衫,谢映之散发站立于瀑布之下,月光照着晶莹的水帘,水花如珍珠洒落在如冰似玉般的肌肤上,顺着优美流畅的肩颈线条滑落。
林间寒雾飘荡,几片吹落的枫叶像小舟般浮在池面,随着层层涟漪,轻轻拍打着他腰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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