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冉端坐在案前,琴弦翻弄间,血光横飞。
***
宝琼阁
云越手按剑柄往前走去,一双桃花眼锋芒毕露:“楼上有刺客放冷箭袭击陛下。容绪先生恰好在这里。”
容绪神色顿紧,“云副将,你该不会怀疑是我指使的刺客?”
云越嘴角勾起:“知道就好。”
他一侧首,“得罪了!”
两名锐士立即上前,不由分说就将容绪拿下。
“云副将,你听我说!”
“先生去清察司说罢,带走!”
云越抛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率队上了楼。
在尚元城建成前,宝琼阁是大梁第一大娱乐场所。
宝琼阁有三层,楼内雅间错落,游廊环绕。今天又是上元佳节,豪客如云,宴席如流水。宾客们还没反应过来外面出了什么事,锐士营就把楼给封了,阁内陷入一片混乱。
云越疾步沿着楼梯往上走,同时下令所有人统统都带到大堂里暂行看押,一来避免抓捕时伤人投鼠忌器。二来以免刺客混在人群中出逃。
命令一下,顿时游廊楼道上到处是惊慌失措的客人,花容失色的美姬侍婢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见一位俊俏的锦衣公子率一队杀气腾腾的玄甲士兵鱼贯而上。
云越这几天查抄画本铺子都查出经验来了,快准狠。
他亲自带队上三层直捣黄龙,路上每一层都分兵留下锐士仔细搜索盘查,既保证查抄的速度,又能保证精度,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宝琼阁三层,恢弘的彩绘漆顶下垂挂着一道道轻柔的纱幔,雅间林立,游廊穿插。
云越道:“三人一组,分散搜查。”
说罢他率领两名锐士沿着游廊往前,目光不时扫射过两侧的雅间,客人们已经全部驱到楼下,雅间里静悄悄的。
日已西斜,偏斜的光线照在厚实的霰花地毯上,晚风吹动四面八方的珠帘琅琅做响,显得周围更加幽静。
游廊尽头是一间宴厅,彩漆金绘着瑞锦纹的大门虚掩着,从门后透出一丝旖旎的香气来。
走进了,香味直冲鼻窦。
云越蹙了下眉,推开门。
宴厅里空无一人,大堂两边分立着十八盏连枝铜灯寂寂燃烧着,兀自照着六条空落落的长案,案头搁置着香炉,香味大概就是从这里来的。
云越扫视了一圈,随即看向宴厅东侧有一个半月形的榭台,是宴会歌舞表演的地方。
榭台四面雕栏玉砌,镂金错彩,甚为浮华。最里侧挑着一道细密的竹帘,帘后一般是乐师伶人演奏之所。
灯光从帘后透出,影影绰绰。
这里香味更为浓烈,熏得云越太阳穴有点痛,一名锐士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云越冷眉俊目地斜了他一眼。
那战士赶紧抹了把鼻子,低声道,“云副将,这味儿太浓了。”
而且,这浓郁的香气中好像还夹杂着什么,只有久经沙场的人才会察觉到的气息。
云越眉宇一沉,那是逸出淡淡的血腥味。
反正刚才那个喷嚏已经曝露了他们,云越当即让两名锐士左右接应,疾步穿过榭台,豁然提剑挑起了竹帘,心中一沉。果然。
只见帘后的横七竖八地歪倒着五个人,虽然他们躺在一堆杂乱的乐器间,但明显不是伶人。
他们个个体格健壮,块垒分明的肌肉从血迹斑斑的里衣下鼓起。蹊跷的是,他们的外袍无一例外地被剥去了。
云越正要俯身查看他们的身份,就在这时,一只抽搐的手拽住了他的衣甲。
那是个垂死的人,致命伤在肋下,他瞪着布着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云越,“走……快走。”
他话音未落,寂静的空气中忽然刺出嗖嗖嗖一连串让人牙酸的破风声。
数十只毒镖交织成如蝗的急雨向他们射来。
云越纵身一跃,同时挥剑疾扫,只听到一阵咄咄咄的金属嵌入钝物的声响,散射的毒镖被击飞,钉在四周的雕栏和墙壁上,镶金描花的琵琶上都被戳了好几个窟窿。
榭台后幽暗的廊道里传来一阵急促遁走的脚步声。
刚才那个提醒他快跑的男子,已经咽了气,眼睛还直愣愣地盯着彩绘的楼顶。
云越心中一沉,以这人的强壮以及反应力,应该是士兵。如果是这样,他们的铠甲被谁剥走了?
他想到这里,顿感不妙。
“快去通知江府尹!”他撂下这句话,急追着那道脚步声而去。
宝琼阁一层的厅堂里,心绪惶惶的客人或坐或立,核清身份前,一个都不许走。宝琼阁的掌柜和管事则指使姑娘是从们端茶倒水,准备茶点,安抚各位受惊了的贵客。
作为最大嫌疑人,容绪若无其事地喝着茶,还邀请看押他的两名锐士一起玩骰子吃点心。
这当然被拒绝了。
容绪也不气馁,心平气和道:“两位小将士,其实我跟这事儿真没关系。你们让我出去。”
一名锐士道:“现在外面乱得很,容绪先生看不出来吗?云副将这是保护你。”
***
朱雀大道上,夕阳的余晖映着冰冷的剑刃丛林。尉卫董威率领的八十余名金吾卫与江浔的京兆府兵正在对峙。
董威喝道:“江浔,你想劫持圣驾吗?”
江浔道:“下臣不敢,刚才那一箭来路不明,现在又局势混乱,还请陛下迅速回宫。”
董威一只独眼喷出怒火,“什么叫来路不明,不就是你江府尹的人放的冷箭吗?”
董威是做了十年的老尉卫了,他清楚,如果这一箭最终被断为来路不明,那么不仅他这只眼睛多半是白废了,说不定还要摊上一个护卫不力的罪名。所以,今天这事儿,他得赶紧先拉一个人顶上去。
如此不仅可以甩锅转移视线,他的这只眼睛也是为了护驾而伤,无过还有功。
所以,不管江浔愿不愿意,反正这小子初入仕途,又没后台,文昌阁的时候还把朱璧居和盛京系都得罪了,让他顶这个罪名算是皆大欢喜。董威相信自己只需要起个头,盛京系的官员立马会跟上来将那小子一顿狂踩。
董威用剑指着江浔,义正言辞道:“江浔,你拦截圣驾居心何在?”
江浔早就将董威想嫁祸的心思摸了通透,但如果这会儿他撤去周围的府兵,那就正中躲在暗处的刺客的下怀了。
府兵不能退,但为了大局,他可以退。
江浔道:“臣请陛下立即回宫,今日之事,是臣防卫不周,事后臣愿自缚进宫请罪。”
江浔主动担下罪责,董威倒是有点意外,但他还不罢休。
现在双方对峙剑拔弩张,若金吾卫先退兵,就当众折了他的颜面,于是他道:“那你先退兵。”
就在他话音刚落,队伍左前方忽然传来一声惊嚎。
一名京兆府兵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发疯般暴起,一剑劈开了一名金吾卫的脖颈。
那名金吾卫猝不及防,从肩膀到前胸裂开一道可怕的口子,鲜血顿时喷溅而出。
这就像一点火星落入了滚滚柴薪中,火焰腾地窜了起来。
紧接着,两名金吾卫报复性般发起了反击。
不过奇怪的是,他们砍的却并不是刚才杀人的府兵,而是他左右的同伴。
但此时士兵们情绪都被血腥气和锃亮的刀剑点燃了,没人会注意这种细节。再说激怒之下,根本不管砍的是谁,只要是敌人,杀。
两边的军队如浪潮般冲撞在一起。整个朱雀大道像一锅滚沸了的水,一时间,喊杀声充盈天际,鲜血激溅,肢体横飞,森冷的刀光映着天边惨淡的斜阳。
乱兵中,那个率先砍人的府兵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叫做孔伏,是张伍的拜把子,而那个立即反手砍杀了左右两名府兵的金吾卫正是张伍。
张伍一直认为,没有无能的兵,只有庸碌的将,哪怕只有七个人,只要战术得当,也能以一当十。
他本来就不看好东方冉定的在雅集上劫持皇帝的想法。认为这是书生之见,缺乏实战经验。在他看来,越是复杂的计划破绽越多。
但是郢青遥似乎很信任东方冉,最后他只从郢青遥处要到了七个铁鹞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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