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萧老师还不急于击球,边瞄准边指导:“你们看好了,腿分开。”
他左腿跨前一小步,尺度与肩相等,以构成一个稳定的站立姿势。更显得他腰细腿长,比例妙不可言。
看得人酒气上头血脉喷张,卫骏不自然地偏开视线。
萧暥余光掠及,提醒道:“仔细看。”不许开小差!
卫骏:……
球桌有点矮,萧暥只好伏低上身。
“腰往下压。”革带将柔韧的腰身束到极致,勾勒出一道荡人心神的精妙弧线。
暖风拂落花瓣点点飘落在他玄衣上……
周围传来丝丝抽气声。
“这打死我也做不到哇。”一大汉摸着自己的虎背熊腰,
“这哪是腰,这就是杀人于无形的弯刀!”旁边的汉子道,
他话音刚落,云越冷眉俊目地扫过去:“今晚一百个俯撑,自行领罚!”
“云副将,这……”那汉子着实冤枉。
云越:“再多言,两百个。”
周围一片啧啧声。
“怎么回事?”萧暥本要击球,见那边交头接耳起着哄,遂起身招手道:“云越,你过来。”
“你来示范一下。”
云越一怔,他刚才忙着训话那帮喝高了就不知道斤两的糙汉们,学了个寂寞,只有硬着头皮接过杆子。
“腰往下压,离球桌越近越好。”
云越脑海中不可遏制地浮现那句‘如杀人无形的弯刀’,脸颊一热。
“腿分开,一前一后。”
“手指张开。”
“不是这样。”萧暥头大,他刚才那么卖力地演示,结果演示了个寂寞?连自己的副将都教不会,他还能教谁?
于是萧将军耐心地一根根掰正云越的手指,手把手地教,“要以虎口和食指夹住球杆。”
“手指要虚握,不要用力。”
轻柔的气息拂过脸侧,又酥又痒。
云越侧目悄悄瞥了一眼,一段如玉的颈项便映入眼中,阳光下,肌肤薄而清透,吹弹可破的感觉。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看哪里了,鼻尖渗出细汗来。握杆的手更不知道该怎么拿了。
萧暥就握住他手的姿势俯下身,瞄准球,一边还不忘谆谆教导,“瞄准时,下颌对准球杆中轴。”
后背抵在那匀实的胸膛上,云越心中又是一阵狂跳,周身掀起莫名的燥热,心神浮动。
“别走神。”萧暥提醒道。
云越眼神一闪,赶紧收回心绪,顺便扫了眼四周。
好在众人都在专心致志地听课,唯独容绪漫不经心地摆弄起另一支球杆,飞给他一个轻佻的眼神。
萧暥握着他的手,一球击出,姿势漂亮地飞起,当然,球也飞了。
萧暥:……
他不信了,放开云越,紧接着又击了三个球,全都潇洒地打偏了。
萧暥几年都没打桌球了,加上这临时搭建的桌子矮,他身材颀长,比大部分人高出一截,总是压下身瞄准也挺费劲。结果姿势极好看,就是打不中球,泥煤的,萧暥不服了!
某狐狸灰头土脸地表示:“本帅戎马倥偬很久没有娱乐了,等我找回状态就……唔。”
他话音未落,手便被人握住了,随即腰间被轻轻揽住,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惯犯。萧暥一懵,谁敢偷袭他?
隔着春衫绣袍,匀称的身段清癯的骨格若隐若现,容绪悄声道,“彦昭还这么瘦?”
云越已经一把拽住了他的后衣。同时,一球直飞而出,连撞两球,都精准地落入了球孔中。
萧暥:靠,一石二鸟!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容绪彬彬有礼地松开萧暥,收杆呈还,“彦昭的球运果然好,借你的手一试,就入球了。”
卫骏不由讶道:“容绪先生不像是新手罢。”
容绪弹了弹被拽皱了的衣衫,谦虚道:“鄙人不才,也只有这种玩乐之事,看几番便知道其中的关窍了。”
“容先生既然知道关窍,不如也教给大家?”云越不怀好意。
容绪还来不及推辞,众人便纷纷起哄, “好啊!”“彩!”
云越喝道:“关大虎,想不想学!”
“想!”一名五大三粗的壮汉声震云霄。
这关大虎人如其名,生得虎背熊腰,刚才酒喝得脸红脖子粗,像一头笨重的熊趴在球桌上,回头对容绪憨憨道,“请先生指点。”
容绪感到太阳穴抽搐了一下,这哪下得去手?
由于萧暥刚才的指导太深入人心,关大虎可劲儿地压低腰身,秤砣一样的身躯就要把球桌压翻了。
容绪不忍直视,“这位壮士,你都没腰,压什么?”
“哈哈哈。”众人大笑。
“放开姿势,只要保持视线和球杆在一线上就可以。”容绪只有勉为其难找了根杆子,隔空指点。
云越借着这个机会,绕到另一头,乖巧地接过球杆,“主公,休息一会儿吧。”
云越看出他早就有些疲累了,只是他不想扫大家的兴。
梨树下摆着简单的坐具,军中朴素,都是硬板凳,萧暥向来随遇而安,乐呵靠着树干看着他们打球。云越去马车上找个软垫,再拿件披风。
日色偏斜,晚来风急。营地前,落花似雪。
渐渐的,把眼前的欢闹声吹散了,吹凉了。
果酒的滋味越来越淡。
他唇边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了。
……
他饮尽最后一口酒,“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
“我决定解散锐士营。此后,九州再也没有这个军番。你们也再不是锐士营的人。”
“主公,是他们逼你的吗?”
“主公,别解散锐士营,多少兄弟在战乱里没了家,这里就是兄弟们的家啊!”
“我今后不再是你们的主公。这一壶酒后,袍泽之情,兄弟之谊,都到此为止。”
锐士营只剩一个军番,虚名罢了,不要就不要。只要人都安好,要这军番做什么……
……
云越回来的时候,就见他掩袖低咳嗽,赶紧把披风给他盖在肩上。
“云越,我这两年有些事记不得了。”他沉声道,眼中流出一丝怅然的迷茫。
云越见他神色清冷,想起谢映之关照的话,“主公,以往的事都过去了,你就不要多想了。”
“云越,我是不是曾经想解散锐士营?”
云越吓了一跳:“怎么可能?”
他满脸惊骇,回头看了眼正在喝酒打球的士兵们,“难道主公你想解散……”
“不,我做了个梦。”骨节突兀的手指紧了紧披风。
他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假托道。照理说,他脑海中的闪念片影都是原主记忆的残留,所以他才推测,可能原主曾经迫于什么压力,想解散锐士营。
但云越否定了这个猜测。这就说不通了。
看来只是他自己在胡思乱想吗?
就在这时,球桌边传来一阵兴奋的喧闹声。
“赢了!我赢了!”
“怎么了?”萧暥问。
“我去看看。”云越刚起身,位置就被人占了。
“没什么,他们在赌球。”容绪坐下悠然道,“每进一个球,我送一张劲弓,连进三球,送一柄削铁如泥的陌刀,连进五球,送一匹骏马。”
他颇为得意地说完,发现萧暥蔫头耷脑的没什么精神。小狐狸向来好吃好赌,这会儿竟然对赌球都不感兴趣了?
他暗暗看向云越:这才片刻,怎么了?
云越总不能说主公做了个梦抑郁了罢。于是挑起细眉睨了他一眼。给你个眼神,你自己体会。
容绪恍然,莫非是因为刚才一个球都没进,风头被自己抢了去,小狐狸折面子了?
容绪轻抚着他的背道:“彦昭,今日花朝,我在清颐楼里备了百花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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