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映之指出道:“这两日消息该到燕州靖北府了,我们要早做准备。”
萧暥明白,北宫皓失踪,北宫达必勃然大怒,甚至会怀疑是他萧暥袭击了北宫皓的车队,搞不好要兵戎相见。
如果一开战,那么他目前囤粮备战搞建设的稳定环境就没有了,现在他还没有准备好,还没有到能和北宫达开战的时候。
谢映之道:“当务之急,是先要稳住北宫达。”
但怎么稳住呢?
萧暥想了想,在现代社会,这种情况就先要查明事故原因,黑锅他是绝对不背的。他不是原主,不当背锅侠。
他道:“立即以天子名义派遣官吏前往平壶谷调查事发地点,出一份官方的事故报告,给天下一个交代。”
谢映之颔首:“同时还要遣使前往燕州,传达天子的慰问,表明朝廷的态度,稳住北宫达。”
萧暥立马明白了,这是用外交手段。
北宫达重颜面,这件事还是要朝廷出面摆平。
但毕竟北宫达丢的是儿子,朝廷的名义此番管不管用不好说。
使者此去是深入虎穴,极为危险,若非能言善辩,智勇双全恐怕都很难全身而退,想到这里,他心中咯噔了一下。
“莫非先生已有人选?”
谢映之静静道:“非江寄云莫属。”
萧暥心道,确实江浔口才出众,又担任京兆尹,研判查案也是一把好手,且有勇有谋做事果决,可堪大任。
谢映之道:“不过此事一出,明日朝会,盛京系众人必群起发难。”
前番组建中书台,一再打压盛京系,他们怀恨已久,必然借此机会反扑。明日朝会又是一场唇枪舌剑。
谢映之长眉凝起,“寄云不在,颜翊、宋敞等终非舌辩之士。”
萧暥最应付不来这种,恐怕他连正坐两个时辰,都腰酸背痛扛不下来。
他思定道,“明晨朝会,还是我替主公去罢。”
***
入夜,枕霞湖畔寒雨潇潇,草堂前花叶落了一地。
“今夜没有月光可看了,陪我下局棋吧。”黑袍人说罢提着一盏风灯向外走去。
魏瑄习惯了此人每次来都会有新的名堂。
拼骨牌、晒书、种花,好像真的是在此间隐居,与世无争一般。
他还让魏瑄替他钓鱼、喂猫,因为他不想让动物的气味沾身,魏瑄不明白了,既然如此讨厌动物养什么?
林间有一个石台,苔痕遍布,黑袍人将风灯置于石台上,照出隐约的棋盘纹路来。
石台边有两块形状不一的石头,应该是从别的地方挪过来的,年深日久,仿佛是生了根般像从地底长出来的。
黑袍人洒然坐下,如主人般优雅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随即漫天的风雨声忽然就静了下来。
魏瑄诧然抬头,就见半空仿佛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把风雨都隔绝在外。
连天雨幕形成了一道水帘在他们四周潺潺流淌。
“这是秘术的屏壁,可以专心下棋。”黑袍人解释道。
魏瑄在他对面坐下,执黑先行。
林间风潇雨骤,树影狂乱摇曳,屏壁内却万籁俱寂,风雨声歇,只剩下棋盘上的杀伐征战。
“西北势强力厚,你竟想强攻?”黑袍人露出玩味的笑意。
“我有利剑,驱狼逐虎,直击龙庭。”魏瑄道。
“可惜,西北冰雪未融,江南春风已渡。”
“千寻铁索拦江,断你出路。”
“鹰击长空,你拦不住。”
“果然。”魏瑄轻轻点落棋子。
“什么?”黑袍人疑道。
“你的棋路,我已略有所知了。”魏瑄若有所思,
“下棋如用兵,而你用兵,势如流水,从不恋战,更不会困于一隅与对手缠斗。所以,凉州失手后,你便转入江南,如今江南的局势也开始胶着,你下一个目标是东北,北宫皓在平壶谷失踪,和你有关。”
“原来如此。”黑袍人收起了漫不经心的容色,罕见地严肃起来。
黑棋先行,魏瑄从落下第一颗子的时候,就已经在模拟九州战局了。
再一看,棋盘上意图分明,昭然若揭。
西北曹满已定,赫连因北遁,所以西北冰雪未融,江南魏西陵经营已久,不可攻破,只能春风暗渡,然而葭风郡又有玄门掣肘,处处制约,如同千寻铁索团团围困,所以,他必然要破局而出。
这时,雨中一只渡鸦掠过长空,向草堂无声地飞去。
风灯的幽光下,黑袍人容色暗昧不清,下颌和唇角勾出锋利的线条。
“你总能出人意料,这也是我欣赏你之处。”
他嘴角勾起一缕暗昧不明的笑意,“没错,我指点了北宫皓,但是,萧暥还要感谢我。”
不出所料,他见魏瑄眉宇疑惑地一蹙,果然还是太年轻。
他坦言道:“北宫皓本想利用南下进贡的机会,出其不意袭击大梁,被我阻止了。避免了大梁百姓一场无妄之灾,你说,萧暥不该感谢我么?”
魏瑄道,“北宫皓以两千人进攻大梁本就是以卵击石。”
但话虽如此说,以北宫皓的脑子却想不到这一招。
他问,“你在替北宫皓谋事?”
“什么?”黑袍人讶异道,有点被冒犯了。
“我怎么可能为他人谋事?更逞论北宫皓豚犬之流。”
这个问题显然让他有点郁闷,他道,“是东方冉,他投效北宫达不成,转而投靠北宫皓。”
魏瑄心中一沉,这两人居然在一起狼狈为奸了?
黑袍人道:“东方冉还冒充我的属下给我写信,我就顺手推舟给了他一个建议,让他别去大梁,天下那么大,要建立功业,何必非大梁不可呢?”
魏瑄立即问:“他去哪里了?”
“他去了……”黑袍人说到这里,声音悄然压低,“殿下,原来你还带了人来?”
魏瑄心中陡然一惊,什么人?
秘术屏壁忽然被撤去,四周的雨声泼天盖地而来。
魏瑄的感官本来就是极为灵敏的,他立即听到了林间纷沓的脚步声和衣袍穿过枝叶间沙沙声。
他心中猛地一沉,不妙!
玄门的冷焰在林间升起,顿时四周亮如白昼。
焰光照出了卫宛愠怒的容颜,雨水从他的额头不断淌下,在雨中浇筑成一座怒目的石像。
“逆徒!”卫宛斥道,“果然是邪魔外道!”
“夫子,你听我说。”魏瑄急道
他话音未落,纯黑的丝袍如夜色流水拂过眼前,俯身挡在了他的视线,低柔的语调如雨中轻软的落花,“别怕,有我在。”
卫宛怒不可遏,“果然是狼狈为奸!”
黑袍人悠然站起身,“卫夫子,别来无恙。”
他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愉悦,话音刚落,林间所有火把都瞬地变成了青粼粼的绿焰,把众人的脸都映得鬼气森森。
“九幽冥火!”青锋脸色一寒。
“你有点见识。”黑袍人欣赏道。
卫宛容色凛然:“伏魔阵。”
“可是季师弟?”青锋道
卫宛眉头紧簇,谢映之曾关照,如处置魏瑄,需他亲自来。但魏瑄现在都和魔头在一起了,还有什么可说?
卫宛神色一沉:“一同拿下!”
林间顿时狂风肆虐,大雨如注,三十七名弟子各占星位。
黑袍人在阵眼中央从容而立,声音雍容矜雅,“恕我直言,诸位都不是我的对手。”
第366章 破势
夜空中浓云密布,林间风影缭乱,如刀锋般锐利无匹的风,交织成密如蛛网的杀阵。
黑袍人站在石台前,长袍猎猎在风中飞扬,“玄门现在的实力连个伏魔阵都凑不齐了吗?可惜了,我还想见识一下的。”
卫宛眉心跳了下,就在刚才,他发现墨辞那小子居然没来!此人到底有没有一点纪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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